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恶臭的淤泥中爬起。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虚弱得随时可能再次倒下。他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紧紧缠绕住受伤最重的右臂和几处崩裂的伤口,防止毒瘴进一步侵入。然后,拄着一根从旁边枯树上掰下来的、还算结实的扭曲树枝,一步一挪,循着左手掌心传来的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掉的指引,向着沉星泽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白瘴雾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的地狱中跋涉。
脚下的淤泥时而松软下陷,时而坚硬硌脚,隐藏着断裂的枯骨和尖锐的石块。无处不在的蚀骨瘴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拼命地往口鼻、毛孔里钻,带来持续的麻痹、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毒瘴中似乎还混杂着某种能影响神智的诡异力量,耳边不时响起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嚎和诱惑低语,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林琰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丹帝坚韧的意志如同磐石,抵御着毒瘴的侵蚀和幻音的干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那微弱的指引上,将其视为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几天。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就在他感觉那微弱的指引即将彻底消失,自己也快要油尽灯枯时,前方的浓雾似乎……稀薄了一些?
瘴雾之中,隐约显露出一些轮廓。
不是扭曲的枯树,而是……断壁残垣!
林琰精神猛地一振,强撑着加快了几分脚步。
穿过最后一片浓重的瘴雾,眼前的景象豁然……不,是死寂地呈现出来。
一个荒废的村落。
规模不大,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房屋大多倒塌,只剩下半截焦黑的土墙或朽烂的木桩,沉默地矗立在浓重的瘴气和及膝的污水中。村中唯一还算“完整”的道路,是由碎裂的黑色石板铺就,缝隙里长满了墨绿色的、散发着腥气的粘稠苔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声都仿佛被这沉重的死寂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比沼泽更浓烈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的……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林琰的心头笼罩上更深的寒意。他拄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踏入荒村。
目光扫过那些倒塌的房屋。在几处相对避风的角落,他看到了……尸骸。
并非完整的骨架,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干枯状态!
几具人形的“东西”蜷缩在墙角或半塌的土灶旁。它们身上的衣物早已朽烂成灰,露出下面干瘪、枯槁、呈现出一种灰败石质色泽的皮肤和骨骼。整个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在瞬间抽干了所有的水分、血肉精华乃至生命力,萎缩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头颅低垂,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永恒姿态,空洞的眼窝直直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凝固着临死前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没有伤口,没有搏斗的痕迹。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某种无形而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吸成了人干!
林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种死状……绝非寻常毒瘴或妖兽所为!更像是一种……吞噬!
一股更加浓烈的不安攫住了他。这荒村,比外面的沼泽更加凶险!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的青铜碎片。碎片传来的微弱牵引感,此刻正指向村子的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口……古井?
林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悸,更加谨慎地挪动脚步,沿着那条长满恶心苔藓的碎石路,向村尾走去。
越靠近村尾,那股陈腐的绝望气息就越发浓重。倒塌的房屋也更多,残骸堆积。终于,他走到了村子的尽头。
那里,有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口以黑色条石砌成的古井。井口呈圆形,直径约三尺,高出地面半尺。井沿的条石上布满了深刻的岁月痕迹和滑腻的墨绿色苔藓。
然而,让林琰全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的是——
此刻,那古井之中,正有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弥漫出来!
这雾气与笼罩沼泽的蚀骨瘴截然不同!
蚀骨瘴是灰白中带着墨绿,气息阴冷腐朽。而眼前这从井口弥漫出的雾气,是纯粹的、死寂的灰白色!它更加凝练、粘稠,如同流动的灰烬。它所过之处,连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蚀骨瘴都仿佛被其吞噬、同化,变得稀薄甚至消失!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瞬间攥紧了林琰的心脏!
这灰白雾气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绝对的“空”与“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温度……乃至,仙元和生命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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