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县城东门,踏上了通往龙虎岗那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更可能是有去无回的黄土路。
车轱辘慢悠悠地碾过坑洼不平的官道,吱呀作响。
衙役们挤在狭窄颠簸的车厢里,个个眉头拧得死紧,连平时最爱插科打诨的王三也蔫了,抱着铁尺,小声道:“班……班头,尉迟大人,这次不会真的……要把弟兄们往火坑里领吧?那龙虎寨……”
旁边一汉子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闭上你的鸟嘴!晦气!”
李班头闭着眼靠在车帮上,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一声长叹:“天晓得,这位新老爷,手笔也忒大了点……唉!”
领头的马车上,尉迟嘉德更是如坐针毡。
从最初的恐惧惊慌后,一股更深的疑虑,渐渐盘踞在他的心头。
苏康下令时的表情,太平静了。
那不像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更不像一个想借刀杀人的阴险小人(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像)。
那平静背后,仿佛藏着某种笃定……笃定龙虎寨已经不需要他们拼命了?
他脑子里乱麻一样,一会儿闪过龙虎寨大当家“黑阎罗”那把沾满人血的鬼头大刀,一会儿又想起苏康那张清俊但不容置疑的脸。
这条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就在车队磨磨蹭蹭,离龙虎岗尚有不短路程时。
威宁县衙,二堂书房。
苏康已将杨运来留下的那堆沾满灰尘、透着霉味的卷宗推到了墙角,正提笔在崭新雪白的纸张上勾勒着什么。
忽然,他搁下笔,仿佛才想起什么一般,侧头对一直静静侍立在旁的柳青吩咐道:“让王叔去趟大灶,叫厨娘备点好料,猪头肉切厚些,烧刀子温几坛。嗯……再让厨娘炒几个硬菜。尉迟县尉他们此番办差辛苦,待会儿回来必有重体力活儿,得吃好点犒劳。”
柳青应声后,急忙出去传话。
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苏康拿起笔继续勾勒,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蕴藏着一丝对即将到来的好戏的玩味期待。
厨房方向的烟火气飘了过来,饭菜的香气开始在衙门略显破败的角落弥漫。
这顿名为“犒劳”,实则带着几分黑色幽默的“庆功宴”,正不动声色地为即将上演的高潮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