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温和,目光平静,仿佛只是来此地散步一般。
然而他的出现,却让兽皮少年紧绷的神经瞬间达到了极限。
一个,是传说中凶名昭着的魔君。
另一个,是能一指斩杀通神的神秘化神。
被这两个怪物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少年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数十万年来积累的城府与心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你,活了很久。”
风凌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少年的心上。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少年心中一凛,强迫自己从赤梅带来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向风凌。
他知道,今天能否活命,全看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情。
“前辈……慧眼如炬。”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风凌没有理会他的恭维,继续问道:“迷谷的蛮族傀儡,还有那些诅咒之术,是你教的吧?”
少年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风凌的目光虽然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他灵魂深处的一切秘密。
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谎言都是徒劳。
“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承认,“那是我族失传已久的秘术,我只是……想让他们多一些自保之力。”
“自保?”风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挑起与川州的争端,屠戮无辜,也叫自保?”
“那并非我的本意!”少年急忙辩解道,“我常年闭关,极少过问族中之事,此次冲突,是族中萨满擅作主张,他们太过急功近利,才酿成大错,我……我也是刚刚才知晓。”
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问世事被族人蒙蔽的无辜老祖宗。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是换了旁人,或许就信了。
但风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赤梅在旁边听得直撇嘴,她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要不是风凌有令,她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满口谎话的小东西了。
“有意思。”风凌忽然笑了,“一个活了数十万年的灵魂,见证了人界的数次兴衰,却还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来骗我。”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风凌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背负了一座太古神山。
“我不好杀生,但也不介意搜魂。”风凌的声音依旧平淡,“我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比如,神魔为什么要清洗人界?又比如,人界这残缺的天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自己说,或者,我亲自来看。”
搜魂!
听到这两个字,少年浑身剧震,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搜魂,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被搜魂者,神魂会被强行撕裂,记忆被野蛮地翻阅,最终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
他熬过了数十万年的孤寂与痛苦,绝不想以这种方式终结。
“我说!我都说!”
少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风凌连连磕头,“前辈饶命!只要前辈饶我一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或者说,是苟道宗师。
面子、尊严,在活命面前,一文不值。
风凌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好。”风凌收回了威压,“那就说说吧,从第一次神魔浩劫开始。”
少年不敢有丝毫隐瞒,开始将他那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缓缓道出。
从数十万年前人族的鼎盛,强者辈出,与神魔并立,到后来神魔两族因忌惮而联手发动灭世浩劫,打碎了人界的脊梁,断绝了人族的传承。
再到后来,神魔为了永绝后患,定下了万年一次的大清洗,天庭与地府沦为帮凶,负责打扫战场,维持轮回……
他的声音充满了沧桑与悲凉,仿佛在诉说着一部血泪斑斑的人族史诗。
风凌和赤梅静静地听着,心中皆是波澜起伏。
风凌终于明白了,为何人界灵气尚可,却始终无法诞生真正的强者,为何武道与仙道的传承,都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原来,这片天地的根,早就被人斩断了。
“……每一次浩劫,我都会提前找地方假死龟息,等风头过去,再混入轮回大军,重新转世,如此周而复始,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少年苦涩地说道,“我本想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为人族复仇……可神魔太强了,我只是个苟活之人。”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复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继续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