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浪三人随谢宗城离开了尚楼，客间里仅余下黄勉和黄龙帮的八个弟子。
弟子中有人开口道：“少帮主，黄老帮主对我们有恩，我们愿誓死追随黄家。但我们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们，江湖中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老帮主到底是……是不是吐蕃细作？”
黄勉垂下头，没有回答。八个弟子面面相觑，最年长的一人道：“少帮主，如果是老帮主有错在先，黄龙帮今日之劫数就与人无尤。我们来应州已经用尽了剩下的银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老庄说得对！少帮主，我们是粗人，但也懂得冤有头、债有主。你恨卓不浪，但他不是我们的仇人，我们的仇人是抢走帮会产业的人，要寻仇也应该先想办法重振黄龙帮。”
“对，想复仇就要先重振黄龙帮……”众人纷纷附和。老庄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少帮主如果实在放不下老帮主，等重振帮会之后再杀卓不浪也不迟。”
众人正说着，客间冲进来十余人，手持短刀，将众人赶出了尚楼。这已经不是黄勉第一次被人撵出门，昔日的黄龙帮少帮主，如今就像丧家之犬，处处被人驱撵。
他何尝不明白众人刚才说的道理，只是重振黄龙帮谈何容易？他甚至想不到任何出路……
应州东谢蛮多是聚族巢居，房舍依雷公山而建，离地架起，上为屋舍、下养牲畜，屋外围走廊晒台，屋顶覆茅草树皮。
谢家别院也是依雷公山而建，却是依长安别院的样式营造，用砖石垒建在雷公山西麓。别院四周的巢居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别院朴逸清旷，但卓不浪等三人根本顾不上细瞧，因为雷公山上的情景已令三人瞠目结舌。
人、满山遍野的人、满山遍野的武人！
站在山脚抬眼望去，仿佛绿林啸聚、山寨劫道。山地、山石、山林……能容人之处皆是人。有人在山坡搭起简陋木棚，有人在树上架起粗糙胡床，还有人在山顶建起精巧木屋。
“每日都有人上山，自然也有人落山。”谢宗城没说「下山」，而是说「落山」，因为死人不会「下山」。
“山上有多少人？”卓不浪问道。
“粗略算了算，大致有三百七十多帮，一千五百多人。”
卓不浪一惊：“应州的粮还够吗？”
“不够！应州百姓已经不卖粮给他们。现在客店食肆卖的吃食，都是附近州县的粮商运来，高价卖给店肆，店肆再高价卖给他们。”谢宗城深吸口气，再缓缓呼出，“若是再拖上十日，附近州县也将无粮可运，只能从更远的州县运来。”
“在应州，这些人无异于虎狼，饿着肚子的虎狼只懂得四个字—弱肉强食。所以，应州百姓现在很需要东谢门的警巡。”卓不浪道。
“若真是无粮可供，东谢门三百三十七人，怕是也防不住这些虎狼。应州百姓需要卓兄施以援手。”
卓不浪思忖片刻：“谢兄，山上可有武盟三等以上帮会？”
“三等以上帮会的人，大多混在代刀帮会之中。在下见到的三等帮会，除方才的黄龙帮外，只有摩岭教、寒帮和黍谷。”
“谢兄，凭东谢门一己之力难保应州百姓安然，我们需要合纵连横。三等以上帮会自持身份，行事尚有分寸，先与他们结盟，力主道义，是为「连横」。与我等有交情的帮会，尽量拉拢，是为「合纵」。如果我们能聚拢六百人，加之东谢门的三百人，足保应州百姓无虞。”
“结盟六百人，也就是要供六百人的粮食。”谢宗城沉吟道：“以东谢门的存粮，十日之内足够，若超过十日，很难！”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摩岭教的尤金久，问清楚这些人可能在雷公山滞留的时间，才能早作打算。”
“我知道尤金久在哪儿。”谢宗城略显迟疑，“卓兄真要上山？”
卓不浪看看谢宗城，苦笑道：“莫不是山上还有很多像黄勉一样恨我入骨之人？”
谢宗城点了点头。卓不浪小声道：“不如谢兄找些门中的高手一同上山。”
事不宜迟，谢宗城立即唤来四名祭司，与卓不浪、谷灵一同上了雷公山。卓不浪本不想谷灵涉险，但谷灵听说大师兄孟衍周也在雷公山上，便坚持要上山。
七人离开别院时已是申初，夏早日长、赤日当空，两个祭司在前引路，一行人往雷公山上行去。
山上处处是武人，或趺坐、或半躺、或仰卧，气息杂乱、人人警惕。运送吃食酒水的人来来往往，小心在意、如临大敌。
东谢门的祭司十分熟悉雷公山，引着卓不浪和谷灵避开山上的武人，往北峰行去。卓不浪也小心留意沿途的每个人，很快他就看见了认识的人。
卓不浪眉眼皱成了一线，想不到遇见的第一个熟人就与自己嫌隙极深。果真让谢宗城说中，自己的仇人比朋友多，真是颜面尽失！
卓不浪忙眼望另一侧，疾行两步，想装作没看见，就这么走过，却听任骁在旁冷笑道：“我道是哪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