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山仍未清空,主力大军已向南方撤离。
仅留下宁凡亲率的三千雪卫,驻守断碑以北,严控各方探子与余孽之动。
表面平静,实则山雨欲来。
宁凡站在南侧哨塔之巅,望着远处皱褶起伏的雪岭。
那些雪色,昨日还是死亡与鲜血的背景,如今却像一张被遗忘的画布。
“火焰没熄。”他忽然低声道。
身旁的周拓一愣:“殿下?”
宁凡手中紧握着一支残破的火折——那是昨日祭火燃起后,随尘妤跳火而失落的一支。
它明明断裂于地井之下,如今却在雪地中被亲兵寻回,且——
折端,尚温。
周拓细看火折,脸色微变:“这是……昨日火井中的?”
“嗯。”
宁凡眼神深沉,喃喃低语:“她没死。”
“或者说,那火,还在养她。”
周拓闻言,神色也沉下,沉声道:“要不要搜山?或重启禁术探息?”
“不。”宁凡断然摇头,“你去找叶流苏,让她做好准备。”
“她?”周拓疑惑。
宁凡看了他一眼,缓声道:“苏浅浅出事了。”
“她的血脉,压不住了。”
与此同时,营地西侧的小医帐内,苏浅浅浑身蜷缩在火炉边,皮肤表面毫无异样。
唯独她背后肩胛骨的位置,泛起一道道如血蛇般游走的红纹,灼热而细密。
仿佛有无形火焰正从她脊骨深处烧起,吞噬理智。
叶流苏一手按着她后心,另一手频频落针。
一共十三枚银针齐入穴道,却根本压不下那股体内升腾的燥热。
“你身上的火,不是外来的。”她低声喃喃。
“是你自己的血,在燃。”
苏浅浅紧咬下唇,眼神渐渐模糊:“我……控制不住……”
“心口好像有东西在……撕我……”
“是碑……是碑喊我回去……”
叶流苏手指一紧,忽然察觉到苏浅浅的眼瞳深处,竟浮现一抹琉璃样的血红光晕。
——那不是人类的瞳色。
那是一种带着神裔特征的“火焰眼”,只有在血脉纯度极高的蛮荒神裔中才会显现。
她心头一震,手中手诀陡变,连下五针封喉、镇心、敛息、闭火、归元!
苏浅浅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瘫倒在她怀里。
“宁凡……”她低声唤,“别来……”
“我怕……我会烧了他。”
这时,营帐外风声骤起。
一道暗影疾掠而来,正是宁凡。
他掀帘而入,一眼便看见苏浅浅半昏在榻。
叶流苏则满面汗意地坐在一旁,显然已压制到极限。
“她如何?”宁凡沉声。
叶流苏摇头:“压不住。”
“她的血脉,已经觉醒。”
“我们以为碑拒了她,其实是碑——选中了她。”
“只不过,这种觉醒……不是自愿的,是强制的。”
“也就是说,她正被血脉‘吞噬’。”
宁凡眉心紧蹙:“要怎么救?”
叶流苏迟疑片刻,终是低声道:
“要让她主动‘认血’。”
“她必须面对自己,真正承认:她是姒族。”
“若她继续逃避,就会被血焰反噬,烧毁神智。”
宁凡一愣,沉默许久后,他走上前,伸手握住苏浅浅冰冷的指尖。
“浅浅。”
“别怕我。”
“你是谁,都好。”
“你不属于碑,也不属于姓氏。”
“你,是你。”
“是我愿意背着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苏浅浅听见这句话时,眼角流下两滴血泪。
双瞳霎时化作彻底的火纹琉璃,烈焰如漩,从她心口涌出!
就在这时——
山下,骤响异动。
火井方向,一道光柱直冲天际,残碑忽裂!
整个旧山震动!
宁凡猛然转身,看向火井方向,那是一道如雷霆般的焰柱,夹杂着金红色纹路,沿着地脉向北震荡开!
苏浅浅挣扎着从榻上坐起,瞳中焰光暴涨。
指尖流出的血竟在半空自燃,燃成一缕缕古老的“姒族咒纹”。
她低声呢喃:
“碑,唤我归。”
“火,要我燃。”
“那……我便燃一次给它看。”
宁凡回头望她,眼神极静。
“你能撑多久?”
苏浅浅低笑:“不一定。”
“但我还能撑下去的理由——只有你了。”
“所以你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