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断关初秋的晨曦尚未破云,整个关隘却早已被工坊轧机与步兵操练的声音唤醒。
关内气温已然转凉,但作战室内却弥漫着焦灼的热意。
厚重军帐被层层帷幔遮掩,仿佛笼罩着一口蒸煮着危机的闷锅。
宁凡站在沙盘前,身着墨青战袍,腰佩银纹令牌,指节微屈,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
他面容平静,但目光深邃如渊,凝视着沙盘西南角的一枚代表秦军的黑色木钉。
“你们看。”他低声开口,手中拨动那枚木钉,“落鹰涧之西、云河以北,秦军巡逻半径近三日未扩。”
“侦测粉在水源地留下的荧光印记,说明他们并未完全撤退,而是在节节后撤中仍保留取水路径。”
荀破立在他左侧,一身灰甲已落尘土,神色沉着,却难掩风尘仆仆后的疲惫。
他从京返关不过一夜,此刻已连轴参与两次沙盘推演。
“说明他们还不敢完全放弃阵地。”荀破沉声,“也说明,他们自己也未摸清疫情的扩散底线。”
谢鸢则在另一侧,手持一枚透明玻瓶,瓶中淡黄色粉末微微泛着冷光。
“这是昨夜最后一次试剂提纯的成果。”她语气简明干练。
“凝雾素已可稳定封装,按宁统领命令,我们已完成第一批凝雾手雷的装配与点火测试,分散性与控火性都优于前版。”
“侦测粉对秦军遗弃物资中的铜器反应极佳,目前已制作样本四十瓶。”
她的面容因连日未眠略显疲态,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如刀。
厚实的工坊皮手套此刻尚未摘下,左手食指缠着新敷的纱布,指间仍隐有烧灼痕迹。
宁凡点了点头,将谢鸢递来的瓶子举至烛火前,凝视片刻,而后转身看向沙盘中代表静思堂方向的一枚细针。
“苏浅浅最后一封密信中,明言王恒已至秦境,且散布虚假情报。我们虽已反制,但他既敢孤注一掷,必有破釜沉舟之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荀破,我要你秘密组建一支小队,从天断关西侧绕道风砂岭,与风引司潜线汇合,尝试接应苏浅浅。”
荀破抱拳:“遵令。”
“谢鸢。”
“在。”
“所有‘凝雾素手雷’与侦测粉,三日内全部分发至落鹰涧、天断关两线精锐营,务必保密。”
谢鸢神色一凛:“我亲自监督。”
宁凡语调平稳,却句句如钉,将整个局势牢牢压在掌心。
他知道,这一局,不止是北荒与秦的边防之争,更是苏浅浅命悬一线的棋局——而棋盘,正悄然生变。
他望向西窗外,晨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黯淡天光。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此刻,迷雾已成,杀机暗藏。
——
秦军西境大营·疫情隔离区/审讯室
夜风自西南起,吹过秦军西境大营边缘。
裹挟着草木腐烂与药材混合的酸涩气息,在隔离区周围徘徊不去。
营地东南角被简易木栏围起,形成一片隔离区域,火光稀疏,照不透帐篷中咳声与哀鸣的潮涌。
一名老兵靠坐在帐外,双目无神,怀中怀抱的布娃娃已被汗水浸透。
他原本是个性格粗犷的军械兵,自从弟弟染疫亡故。
便一直坐在这里,谁劝也不应,只一遍遍低声念着弟弟的名字。
帐篷深处,军医低头记着诊册,眉宇沉沉。
被蒸腾药气熏得发红的眼睛里尽是疲惫与无奈。
他缓缓合上诊册,抬头看向帐篷另一角的副军医,喃喃道:
“这批慰问粮里混进的毒籽,不是寻常杂质,像是……精心处理过的复合菌种。”
“根系入脾,潜而不发,等天气转凉,人身虚弱时,才大规模爆发。”
“若非天冷……还真瞒得过去。”
副军医沉声应道:“再不解决,恐怕营中三成战力都会因病失效。”
营外,蒙武披着披风走来。他一身战甲未脱,神情肃杀,目光如同猎鹰般巡视整个隔离区。
“将军,”副将快步跟上,压低声音,“嫌疑人已锁定,今夜动手。”
“带我去。”
审讯室设在隔离区西北角的一处废弃仓房,原用于存放弩箭与干柴,现已清空。
墙角立着三支火把,火焰在潮湿空气中晃动,映得室中光影忽明忽暗,宛如鬼影。
那名被指认为“赤环”卧底的医官被反绑在柱,浑身颤抖,嘴角淌血。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五官普通,身形瘦削,穿着秦军医官的麻衣,左袖下隐约露出褪色的红丝线环——
是蛮荒暗线组织“赤环”的暗记。
“姓名。”蒙武开口,声音冷硬如石。
医官低垂着头,不语。
“查到你与北商接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