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斜斜地靠在货箱旁,车链条上沾着的油污在夕阳下泛着乌亮的光,车座上落了层薄灰,是刚才卸车时扬起的。林阳拍了拍车座,跨上去时,车架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像是在抱怨这一天的劳累。他蹬着车往小区拐,链条每转一圈就“咔哒”响一下,节奏倒挺匀,跟他心里的拍子合上了——再过两条街,就能看见小薇了。
往常这个时候,小薇总会提前半小时等在仓库门口,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有时候手里攥着块凉丝丝的冰棍,有时候揣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全看她下班路上碰到什么。可今天快到小区门口了,还没见着人。林阳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蹬车的力道都松了些。
刚拐进小区那条栽满梧桐树的小路,就看见小薇站在楼下的老槐树下。她背对着他,帆布包带子斜斜地挎在肩上,右手捏着包带,左手垂在身侧,脚尖在地上反复画着圈,把那块青石板蹭得发亮。风吹过,梧桐叶“沙沙”地落,有一片飘到她发梢,她抬手拨开,动作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阳捏了捏车闸,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嘶啦”声,在安静的小区里格外显眼。小薇猛地回过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刚跑完步,又像是藏了什么发烫的秘密。
“今天怎么没去仓库门口等我?”林阳支起自行车,车撑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车把晃了晃。他弯腰拍了拍裤腿,膝盖处沾着的灰尘被拍下来,在夕阳里打着旋儿。“是不是等久了?”
小薇摇摇头,又点点头,双手在帆布包里摸索着,指尖有点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掏出个红色的塑料牌牌,低着头递过来,声音细若蚊吟,像怕被风吹走:“林哥,我找到活儿了。”
林阳接过来,指尖先触到塑料的凉滑,再往上看,是张工牌。正面印着亮黄色的肯德基标志,旁边是小薇的照片——她穿着红色的制服,领口系着同色系的领结,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眼神有点怯生生的,嘴角抿着,像是拍照时有点紧张。
“肯德基?”他皱起眉,眉峰拧成个疙瘩。指尖无意识地捏着工牌边缘,塑料的凉意顺着指缝往心里钻,凉得他指尖发麻。“你去那儿干嘛?服务员多累啊。”他去过几次肯德基,总看见穿红制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在店里穿梭,擦桌子的动作快得像陀螺,收餐盘时胳膊上能摞好几个,看着就胳膊酸。
“我觉得挺好的呀。”小薇绞着帆布包的带子,那带子是她自己缝过的,接口处有点毛边。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带着点刻意的轻快,像怕被他听出底气不足:“我问过了,排班比较自由,想多挣钱就多申请工时。最重要的是……”她偷偷瞟了林阳一眼,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了扇,又赶紧低下头,“他们有晚班,能跟你仓库加班的时间对上。”
林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知道小薇这话的意思——物流仓库的活儿从来没个准点,集装箱多的时候,加班到十点是常事,有时候赶上港口来的急单,忙到后半夜也是有的。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却像隔着时差,能凑到一起吃顿饭、散散步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前阵子他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家时看见小薇家的灯还亮着,窗帘缝里漏出点暖黄的光。第二天问她,她说“睡不着,听着楼道里的动静等你呢”。当时他心里就堵得慌,觉得自己没本事,让一个姑娘家跟着担惊受怕。可现在……
“不行。”他把工牌塞回她手里,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指尖,她的手温温的,带着点汗湿。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跟谁较劲:“那地方油污重,我上次路过看见他们擦油炸锅,那油点子溅得到处都是。还有清洁剂,听说都是强碱的,伤手。每天站八九个小时,你哪受得了?”
他盯着小薇的手,那双手确实如他所想,白净细腻,指节小小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连指甲盖都是圆润的,透着健康的粉色。这是双没干过粗活的手——以前在超市理货,顶多是搬搬不沉的纸箱,扫扫货架上的灰尘,偶尔擦擦玻璃,哪像快餐店,得不停地擦桌子、洗餐盘,冬天用冷水冲拖把,夏天在厨房被蒸汽熏得满脸汗。
“我不怕累。”小薇把工牌重新塞进包里,拉链拉得“刺啦”响,像是怕他再抢过去。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我跟店长打听了,时薪比超市高一块五,多干几小时,一个月也能挣不少呢。”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不用你这么拼。”林阳的声音沉了下去,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他想起上周张大妈在楼下纳鞋底时说的,小薇爸妈总跟街坊夸女儿“手巧,做针线活都不扎手”,现在为了能多跟他见几面,居然要去受这份罪——他昨天还听见仓库老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