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贸仓库的电动门半开着,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林阳往里走时,正撞见陈凯抱着一摞纸箱往月台搬,浅蓝色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来得挺早。”陈凯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老刘一早就去车间了,说今天有批出口东南亚的货要下线,让咱们盯着点入库。”
林阳赶紧上前想搭把手,手刚碰到纸箱就被陈凯拦住:“这箱子里是报关单和装箱单,怕折。”他把纸箱放在月台的铁架上,指了指仓库角落的铁皮柜,“你先去拿套新账本,昨天跟你说的库存表,今天开始你跟着记。”
仓库里比昨天更热闹些。两个穿工装的师傅正用叉车把货箱码到货架上,铁叉碰撞金属货架的“哐当”声里,夹杂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早间新闻。林阳走到铁皮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着牛皮封面的账本,封面上用圆珠笔写着“2010年4月外贸出库台账”,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他抽出最上面一本,纸页边缘还带着裁切后的毛边。
“凯哥,”林阳抱着账本走到陈凯身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月台,“咱们今天没有箱子要装吗?”他昨天回去把英文单据翻了半夜,特意查了“集装箱”“报关”这些词的英文说法,此刻手里攥着账本,倒有点手足无措,“你给我讲这么多,不会耽误你干活吧?”
陈凯正用红笔在一张单据上圈画着,闻言抬起头笑了:“看你这紧张样。”他把笔往耳朵上一夹,指了指对面的折叠椅,“坐。咱们外贸仓库发货讲究‘三定’——定船期、定仓位、定时间,不是天天都有箱子装。今天主要是整理上周的出库单,顺便给你讲讲发货流程。”
林阳挨着他坐下,刚把账本翻开,就听见陈凯说:“以后别叫我凯哥,叫陈凯就行。”他从铁架上拿起一沓黄色的发货单,指尖在纸页上敲了敲,“我比你大五岁,都是大学生,叫‘师傅’太生分,就当是搭档。”
阳光透过仓库的高窗斜照进来,在发货单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陈凯抽出最上面一张,指着抬头的表格说:“你看这发货单,一式三联。第一联是存根,咱们自己留着对账;第二联给物流,他们凭这个去港口集港;第三联得传真给国外客户,算是备货通知。”他用指甲划过高耸的“收货人”栏,“这栏的英文地址最要紧,上次有个实习生把‘Lane’写成‘Line’,客户在港口找了三天才找到货箱。”
林阳赶紧掏出昨天带来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集港就是把货送到港口仓库?”
“对。”陈凯拿起旁边的货运日历,上面用红笔圈着好几个日期,“咱们的货大多走青岛港,从这儿到港口得跑四个小时,船期前三天必须到港,不然赶不上装船。”他忽然笑了笑,“说白了,外贸仓库就是个中转站,车间把货造出来,咱们得盯着包装、贴标签、记数量,最后准时送进港口的集装箱,一个环节错了,整船货都可能耽误。”
林阳看着发货单上密密麻麻的项目——产品编码、数量、净重、毛重、唛头……忽然想起昨天拿回去的单据样本,那些英文术语在纸上看着陌生,此刻经陈凯一讲,倒像是活了过来。“那监装人这栏是啥意思?”他指着发货单中间的签名栏,“得亲眼看着货装进集装箱才算数?”
“你这脑子转得挺快。”陈凯眼里闪过一丝赞许,“监装人得在现场盯着工人装箱,不能超重,不能混装,危险品还得跟普通货隔开。”他往仓库深处瞥了一眼,“老刘以前在国营厂管过危险品仓库,他常说‘监装不是走过场,是给客户签字画押’,签了你的名,就得对这箱货负责到底。”
正说着,仓库门口传来叉车的嗡鸣,两个工人推着平板车进来,车上码着刚从车间运过来的货箱,标签上印着韩文。“这是发往仁川的水性涂料。”陈凯站起身,接过领头工人手里的入库单,“你跟我来看看怎么核单。”
林阳跟在他身后,注意到每个货箱侧面都贴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数字。“这是车间的生产批号。”陈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跟咱们的发货单对得上才能入库,万一产品有问题,凭着批号能查到是哪个班组生产的。”他指着平板车上的货箱,“你数数多少箱,再看看入库单上的数量对不对。”
林阳蹲下身,一箱箱数过去,手指划过冰凉的纸箱表面,上面还带着车间机器的余温。“24箱。”他报出数字时,陈凯已经在入库单上签好了字,“对得上,让他们卸到B区货架,记得垫木托盘,别直接放地上,怕返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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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推着平板车往里走时,林阳忽然想起什么,追上去问:“师傅,这箱子上的韩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