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引起陈砚秋注意的是,席间奉茶的侍女,动作轻盈,进退有度,绝非寻常丫鬟。他瞥见其中一人在为周怀安添茶时,手指极快地在杯沿轻叩了三下,周怀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诗社持续了约两个时辰方散。临行前,周怀安特意拉住陈砚秋,亲切地道:“砚秋才思敏捷,只是如今职位未免清寒。我辈文人,当以文章报国,若有闲暇,不妨常来聚聚,彼此切磋,亦是乐事。”话语间似有关切,又似有招揽之意。
陈砚秋自是满口答应,表示感谢前辈提携。
离开退思园,陈砚秋并未直接回家,而是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了赵明烛如今隐居的城西别院。
赵明烛听罢陈砚秋的叙述,沉吟道:“周怀安此人,我略有耳闻。致仕前在翰林院以谨慎着称,人缘极佳。他若真是那组织中人,地位定然不低。至于那‘南山居士’…查不到来历?”
陈砚秋摇头:“问及旁人,只说是周老的故交,常年隐居,姓名不详。”
这时,薛冰蟾和崔月隐也先后到来。薛冰蟾近日一直在研究那令牌符号和可能的机关联络方式,崔月隐则专注于分析各种香料药材。
陈砚秋将诗社中见到的玉佩、扇坠纹样画给薛冰蟾看。薛冰蟾仔细比对后,肯定地说:“与令牌符号同源,应是简化或变体。这组织等级森严,不同身份佩戴的信物可能略有差异。”
崔月隐则对陈砚秋带回来的另一个信息感兴趣:“你说席间熏香清雅,但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异样甜味?”
陈砚秋点头:“我对香料不甚精通,但那气味确实特别,闻之令人心神宁静,甚至…有些放松。”
崔月隐神色凝重:“若是如此,恐怕并非普通熏香。许多秘传香料,尤其是用于某种…仪式的,往往会加入极微量的特殊药材,用以安神、助兴,甚至…引导情绪。”他看向赵明烛,“明烛,你那边可有关于这诗社更隐秘活动的消息?”
赵明烛道:“正要说起。我安插的人回报,这‘兰台旧友’诗社,除了明面的雅集,其核心成员每隔一段时间,会在深夜于某处举行名为‘墨池祭’的私密活动。地点似乎不固定,但多在靠近水塘的轩馆内。我的人无法靠近,只远远听到非诗非词的吟诵声,音调古怪,不似中土腔调,并闻到浓烈的檀香混合某种特殊墨锭的气味。参与夜祭者皆着深色衣衫,仪式间有分发物品或共饮的环节。”
“墨池祭…”陈砚秋喃喃道,“墨池,象征文运之源…这仪式,恐怕是强化组织认同、分配任务的关键。”
薛冰蟾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若涉及墨锭,或许与机关讯息传递有关。特殊的墨水,可能用于书写密信或触发某种机关。”
崔月隐补充道:“那共饮之物,也绝非普通酒水。若能取得样本,或可分析出其成分与作用。”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下一步由陈砚秋继续深入诗社,争取获得参与更核心活动的机会,伺机探查“墨池祭”的详情。薛冰蟾则尝试从机关术角度,推演可能存在的密道或秘密通讯方式。赵明烛加派人手,监控与诗社成员有密切往来的人员和资金流动。崔月隐则设法收集可能用于仪式的特殊香料和药材信息。
陈砚秋离开别院时,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寂静的街巷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回头望了望那处看似普通的院落,心中明白,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个庞大而隐秘的漩涡中心。诗社的风雅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暗流。而“兰台旧友”这扇门,一旦踏入,恐怕再难轻易脱身。
他深吸一口微寒的空气,整了整衣冠,迈步融入汴京的夜色之中。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已无退路。为了揭露科举背后的黑幕,为了给那些被埋没的寒门子弟争一口气,他必须走下去。
数日后,陈砚秋再次收到“兰台旧友”诗社的请柬,此次是邀他参加一场关于“金石考据”的小范围品鉴会。他知道,真正的试探,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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