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阮星竹早几日便知会了秦淮歌坊,让她们新编了贺词,就等今夜为他庆生。
慕容冲望着两岸灯火里那些仰首高歌的身影,红衣的、绿裙的、粉衫的,在月色灯影里如繁花竞放。她们或许不知他心中丘壑,不懂他北归之志,却用最直白的方式,将他的功业与风华,唱进了这秦淮的风花雪月里。
歌声未落,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一朵半开的黄菊从岸边阁楼飞掷而来,带着清冽的桂花香,擦着慕容冲的肩头落在甲板上。
“慕容郎君,生辰吉乐!” 阁楼里传来娇俏的呼喊,紧接着,仿佛点燃了引线,两岸瞬间成了花的雨巷。
九月末的秦淮,最盛的是晚菊与桂子。黄的、白的、紫的菊花,或含苞或盛放,被纤纤玉手掷向楼船;还有细碎的金桂,像揉碎的月光,簌簌落在慕容冲的玄色锦袍上,沾了满身清芬。
画舫上的歌妓更显大胆,有的解下鬓边斜插的粉菊,借着水流漂向楼船;有的干脆让侍女捧着花篮,隔着丈许水路朝他轻扬,落英缤纷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倾慕。
“郎君接花!”
“这枝墨菊配郎君最俊!”
“郎君安康!”
呼喊声此起彼伏,从吴侬软语的娇媚到略带爽朗的清脆,混着画舫的摇橹声、酒肆的喝彩声,竟成了一片狂热的浪潮。
慕容冲被这阵仗闹得哭笑不得。
掷果盈车的场面他算是见识到了。“得,我比潘安还受欢迎。”
倒是也毫不意外,慕容冲位列中国古代十大美男之一,常年习武让他多了些英气和阳刚,淮南之战满腹良策,再加上邺城文会一举夺魁,诗文赞誉满士族,秦淮河的风月场所的唱词除了汉乐府之外就是慕容冲的诗文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正撞见祝卿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桂花瓣,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藏着点促狭的酸意,又看了看那些恨不得把整座花城都搬来的歌妓,语气带了酸意:“郎君这面子可真大!”
苏蕙最是直白,望着那些仍在掷花的歌妓,眉头微蹙,伸手替慕容冲摘下鬓边的桂子,声音轻轻的:“她们…… 倒比我们还上心。”
得,这是吃醋了。
慕容冲转身搂过苏蕙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哪知苏蕙脸色羞红,直接挣脱慕容冲的手:“哪…… 哪有你这样啊!”
祝卿和苓落有些好奇,“你们再说什么。”
苏蕙走过去在祝卿和苓落身边悄悄说了起来:“郎君说她们都只能看着,吃不到!”
慕容冲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说这么多人追捧他但是她们三个却能够和他在一起。说白了慕容冲的意思就是外面有许多漂亮小娘子馋他身子,但是她们三个就能得到。
祝卿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伸手在慕容冲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语气却软得像棉花:“越发没个正经了!”
苓落垂着眼,指尖绞着披风的系带,半晌才蚊蚋似的哼了一声:“郎君就会欺负人。”
苏蕙也啐:“坏胚子!”
却说正闹间,那为首画舫上的红衣歌妓见慕容冲并无不悦,反而含笑望着两岸,便大着胆子,让花船再靠近些,盈盈一拜,声音清亮如水:“小女子红萼,斗胆替秦淮两岸姊妹,请为慕容郎君斟一杯薄酒。”
慕容冲看了看身旁三人,抬手道:“请!”
花船与楼船之间搭了块跳板,红萼提着裙摆,步态轻盈如踏波而来。她未施粉黛,只眉心点了一点胭脂,红衣映着月色,竟有种洗尽铅华的明艳。
“小女子红妩,代替秦淮河阁楼各姊妹向慕容郎君敬酒一杯,祝贺郎君生辰!”
红妩提着酒壶上前,她抬眼时,眼波流转间带着风月场里练出的勾魂摄魄,却又藏着几分真性情的坦荡,不似寻常歌妓的矫揉。
红妩双手端着酒杯:“愿慕容郎君千岁!”
慕容冲伸手接过手指触碰到红妩的玉手,红妩身子一颤,脸蛋发红。
慕容冲仰头饮尽。
红妩退回花船,转身时朝两岸阁楼挥了挥手。刹那间,丝竹再起,却换了个柔婉至极的调子,不是方才的激昂,倒像情人在耳边低语。
先是红妩开嗓,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我有一段情呀,唱给了诸公听 ——”
紧接着,两岸阁楼里、画舫中,数十个声音次第加入,或清亮,或娇媚,或婉转,竟织成一张绵密的声网,将整艘楼船裹在中央: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们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哪 到到末,唱拨勒诸公听呀 ——”
歌声漫过流水,惊起几尾游鱼,鳞片在灯影里一闪而过。慕容冲立在船头,听着那软糯的吴语唱着他曾随口哼过的调子,竟有些恍惚。
“画舫摇碎琉璃月呀,歌衫轻褪藕花痕……”
唱到 “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