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坐的身形突然轻颤,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这是三日来第一次动静。
识海里那团光突然翻涌。
青石板路上的阳光、老阿婆的甜糕、苏婉儿的笑声……所有碎片在拳风中交融的轨迹,此刻竟像被人用细针挑开了线头。
林风盯着那道从未被记录的光,发现每当心神触及拳势的终点,深处便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像石子投入深潭,却激起两道波纹——一道是他的,另一道……分明带着他的拳意,却又冷得刺骨。
“是……另一个我?”他喃喃,右手无意识抬起,残印处突然腾起微光。
九颗星子的残影在掌心流转,竟与当年《乾坤诀》初成时的星图逆向重叠。
那瞬间他浑身一震,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不是我打中了他……是我们互相‘看见’了。”
密室外,苏婉儿正倚着石壁擦拭长剑。
她耳尖微动,忽然直起身子——林风的气息原本像深潭般沉静,此刻却忽明忽暗,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他的神识。
“不对。”她低语,从怀中摸出半块青铜碎片。
这是三年前在漠北战场拾得的,当时碎片上还沾着监察使的血,此刻被她用指尖咬破,血珠滴在纹路间。
青铜表面泛起涟漪,映出的却不是密室景象,而是林风出拳的倒影。
苏婉儿瞳孔骤缩——那倒影比现实慢了半息,每一寸动作都在缓缓重组,拳风的轨迹被拆成细沙,又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堆砌。
“他在用你的招……重写你。”她喉头发紧,反手拍碎腰间玉牌。
远处传来鸽哨,三盏红灯笼在夜色中次第亮起——这是传给柳如烟的急讯。
柳如烟的阁楼里,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
她刚拆开苏婉儿的信笺,案上的龟甲突然裂开细纹。
“回声溯源阵?”她迅速铺开羊皮纸,以朱砂画出星轨图,又将林风残留的拳印拓在中央。
当笔尖点向“因果真空”的位置时,整张纸突然腾起黑雾,在半空凝成半张人脸。
“寄生?”她倒吸冷气,笔杆在掌心压出红痕,“监察使把自己嵌进了那一拳的因果真空,成了林风力量的‘影子’。”
她抓起狼毫狂草“此后任何招式,皆可能被其预演、篡改,甚至反向操控!”墨迹未干,窗外传来夜枭啼鸣——楚瑶的传信到了。
宫中偏殿,楚瑶跪在血阵中央。
她左手腕缠着带血的白绢,鲜血顺着刻满符文的地砖流进阵眼。
“本心引第三重……开。”她咬着唇,指尖按在眉心,心脉中涌出一缕微光,像根透明的线,一头系着自己,一头扎进虚空——那是连向林风识海的锚链。
识海里,林风正与那道“虚影”对峙。
虚影与他生得一模一样,却没有眼睛,只在眼窝处翻涌着黑雾。
它正缓慢吞噬他记忆中的战斗片段,上一刻还在啃噬“破监察使符光”的画面,下一刻竟要触及“老阿婆递甜糕”的温暖。
“不!”楚瑶在偏殿低喝,腕间伤口再度崩裂。
鲜血溅在阵旗上,血色符文如活物般窜入虚空。
林风识海猛然一震,那道虚影发出刺耳尖啸,松开了正吞噬的记忆碎片。
楚瑶抚着心口咳嗽,鲜血染红了素色裙角“你若成了他的回声……我就做你的第一个听众。”
子时三刻,观星台。
林风站在最高处,夜风掀起他的衣袍。
九星连珠的光辉洒在他肩头,却照不亮他眼底的冷意。
他望着星轨深处,那里有团极淡的黑雾在蠕动——是那道寄生的虚影。
“出来。”他开口,声音被风吹散。
没有回应。
林风缓缓抬手,这一次他故意在出拳前停顿三息,让意识彻底空白。
他想起老阿婆的甜糕,想起苏婉儿教他握剑时掌心的温度,想起柳如烟递来情报时眼底的狡黠,想起楚瑶布阵时滴落的血珠……这些鲜活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记忆,在识海里凝成一道墙,将虚影隔绝在外。
拳出刹那,右臂残印轰然爆裂。
一道半透明的黑影被震出体外,悬浮在他面前。
那是监察使的虚影,面容扭曲如烂泥,却还在嘶喊“你离不开天道规则!你的拳……终究是规则的回声!”
“那我便打破规则。”林风凝视那影,声音比夜风更冷,“你想借我的拳重铸天道?那我……从此不再出招。”
虚影的嘶吼戛然而止。
它试图重新附着,却像撞在无形的屏障上,逐渐变得透明。
远处星轨中,一颗最亮的星子突然转暗,像被人掐灭了烛火。
“林帅!”
苏婉儿的声音从观星台下传来。
她提着剑跑上来,额发被夜风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