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与床头铁链碰撞,发出清越又苍凉的声响。
"真是麻烦。"沈惊寒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却在转身时将毛毯掖得严严实实。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蔷薇花的阴影,像极了她被毒汁腐蚀的童年。
与此同时,江正初站在自家宅邸的露台上,望着沈家方向的漫天朝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晏之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闪烁:【她没事吧?】他握紧栏杆,指节泛白,远处沈宅的塔楼刺破云层,宛如插在他心口的利刃。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沈梦雪的房间时,她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喉咙里火烧般的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去摸床头柜——那里本该放着每日必饮的解毒汤。
然而指尖触到的,却是一张折成纸鹤的便签,沈惊寒潦草的字迹带着温度:【下次再喝成这样,就把你丢进毒池清醒清醒。】
她攥着纸鹤坐起身,透过窗棂望见庭院里盛开的荼蘼花。
花瓣被晨露压得低垂,像极了昨晚江正初看她时,那双盛满疼惜的蓝眼睛。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沈烬渊冰冷的声音:"沈梦雪,炼药室的断肠草该换了。"
紫罗兰色眼眸中的微光骤然熄灭。沈梦雪将纸鹤小心翼翼地藏进枕头下,摸到藏在暗格里的紫水晶坠子——那是昨晚蛋糕里的秘密。
她起身时,脚踝的铁链在晨光中一闪而过,与窗外的鸟鸣声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契合地融入了沈家这座华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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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画桥笼罩在暮霭之中,青瓷色的天空被夕阳浸染出瑰丽的绯色。
沈梦雪立在水湄,广袖流仙裙似薄雾轻笼,淡紫色与浅蓝色的绸缎交织缠绕,如同将浩瀚星河裁下一段披在身上。
裙摆处绣着的流云纹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水面上铺开一幅流动的画卷,惊起粼粼波光,连岸边垂柳都忍不住探下枝条,想要触碰这如梦似幻的景致。
她云鬓高挽,斜簪着一支白玉雕花簪,步摇上垂落的珍珠随着动作轻颤,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手中的纸伞半遮着面容,月光透过伞面的镂空花纹,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当她轻轻抬臂,广袖如垂天之云般舒展,仿佛要将一川晚照都揽入怀中。
纤细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水面,清澈的溪流顿时泛起涟漪,引得水中游鱼纷纷探首,却又在触及她衣上精致绣花的倒影时,惊得四散游开,搅碎了一池星芒。
晚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她眉间淡淡的愁绪。“不知小姨怎么样了?”
她轻声呢喃,尾音婉转,隐在徐徐的风里。
素白的裙裾扫过青石板,惊飞了栖息在草丛中的流萤,点点荧光在暮色中飞舞,与天边的星辰遥相呼应。
而那光影落在她眉眼之间,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几分,宛如暗夜中永不熄灭的灯火,在这如画的景致里,诉说着少女心底的牵挂与思念。
沈梦雪踩着青石板的脚步突然顿住,庭院里的玉兰树簌簌落了几片花瓣,正掉在她广袖流仙裙的云纹褶皱里。
往常总守在月洞门前的小姨不见了踪影,连廊下悬挂的鹦鹉都没了欢快的啼叫,只有穿堂风卷着廊角铜铃,发出空旷的叮咚声。
穿过垂花门时,沈梦雪特意放轻了脚步。
雕花木窗棂漏下细碎的阳光,在青砖地上投出菱形的光斑,她望着二楼小姨闺房半掩的雕花木门,突然想起小时候总爱扒着门缝偷看——那时小姨正在往鬓边插新鲜的茉莉,胭脂水粉的甜香混着檀木香,是她记忆里最温柔的味道。
"小姨!"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檀香混着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房内陈设一如往昔,湘妃竹帘后垂着淡青色床幔,唯有梳妆台上的螺钿首饰盒落了层薄灰,往日琳琅满目的金钗玉簪只剩下寥寥几支。
"雪儿回来啦。"郁竹抚依从屏风后转出身时,沈梦雪的呼吸几乎停滞。
记忆里总爱穿蓝色裙子、鬓边簪着芍药花的小姨,此刻竟将乌黑如瀑的长发尽数盘起,只用一支朴素的檀木簪固定。
月白色中衣外罩着藏青色对襟褂子,衣角处还沾着未干的线头,俨然是寻常妇人的装扮。
沈梦雪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小姨腕间——那只她送的翡翠镯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道浅色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蛇。
"小姨,你怎么这身打扮?"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银线刺绣。
郁竹抚依低头轻笑,眼角细纹里藏着沈梦雪看不懂的温柔与沧桑:"小姨正在缝衣服,穿这身衣服还怪舒服的。"
她转身时,宽大的袖口扫过妆奁,露出底层压着的半块褪色的红绸——那是沈梦雪母亲留下的嫁衣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