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端坐首座,素袍无纹。
周围的灯火都因为他而温和了许多。
阶下,韩信按剑如岳,郑森海风凝眉,陈执笔悬腕,黄三儿独眼灼灼,张大炮拳骨紧攥。
角落,太平帝王玄缩在锦墩上,严庆肥躯僵直,张岳闭目如枯僧。
这是新朝第一次内阁枢机会,空气绷得比肥水之战决战前更紧。
“江山初定,百废待兴。”
贾环开口,声音不高。
他的眼睛看着黄三儿的独眼,以及张大炮那粗糙的脸颊。
又转过头看了看僵硬的严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无需舆图沙盘,只凭言语为斧钺。
“皇帝二字,今日起,废为史册陈迹。
天下公器,再不可私授一人。
我欲立国家元首,十年一选,掌舵非世袭。
刑狱归于法,大理寺、刑部熔作铁砧,独立悬秤,只认律条文。
国会两院存其骨,上院纳贤士,无党无派,咨议问政;下院明堂争鸣,允百花,但主枝不可撼。
他略顿,看向左右。
“可有疑问?”
韩信郑森等军中之人,自然一言不发。
张岳严庆等手下败将也一言不发。
唯独陈诩:“你砍了皇帝的名,如何砍了皇帝的实?
这么改制,和之前何异?”
当然,这也是众人心中想问的。
“中枢之策,非阁中独断。”
贾环续道,字字凿入人心。
“我欲明党。”
语罢,众人皆惊。
圣人有言,君子朋而不觉。
但实际上的朝廷,党派众多,有根据地方组建的,有根据官系组建的。
犬牙交错,不一而足。
但始终没有端上台面来,就算是贾若当初的国会,上下两院都没有觉这一说法。
而贾环此时却提了出来。
他要把党这件事,公开化的表现出来。
贾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们可自由结党,入下院固定席位。
但只有我贾环之后要创立的党,是唯一大党。
我且称我此党为工党。
工党每两年开全国代表大议,农人、工匠、商贾、学子………………
凡我华国子民,推贤选能,五百席共商国是。
策成,交下院明辨,各小党可质询,不可掣肘;
上院可究话,无权更易。
唯上下皆曰‘不可行,或暂停新政一段时间,或要求工党重开大议,唯独不可否我工党之策。
政令既出,交予政府。
元首为大党党魁、为军队总帅、为内阁首席,其余内阁六席辅佐。
军府衙署,党旗所指,宪法为纲。
地方施政,留其筋骨灵活,然铁道、钢铁、兵工、税权、监察等之命脉,必握于中央。”
最后一句,贾环道:“元首去留,三途可决。
大议全党弃之,内阁尽叛,或上下全院要求重开大议,并在大议中超过三分之二代表同意赋予军队‘武装接触权'。'
满室死寂。
王玄听闻这改制,惊得心直跳。
这改制之策,如天河倒悬,冲刷着千年帝制基石。
王玄心惊的,不是他已经如过往云烟的江山,而是贾环这么做,可以说毫无退路。
这样严苛的制度,可以说也就贾环能凭着无敌的在世声望和个人能力成为第一任元首。
至于十年之后。
王玄不觉得贾环的两个孩子会继续担任元首。
在这样的改制下,新的元首候选人,一定是在党内声望很大,兼熟悉政务和军事,并且肯定是切身实地的从最底下历练过的。
只要大议的代表们能维持贾环所说的纯洁。
那么,天生富贵的贾若和贾英,这份富贵反而成为了天然的劣势。
贾环的改制,打一开始就没奔着家天下而去。
而且,这样做,元首就丧失的所谓的天人感应的神权。
华国出了问题,元首再也不能像皇帝似的逃脱,甩锅给大臣。
再也没有“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没有君父的不是。”
做的不好,不仅上下院要质问,闹大了,还会重启大议,乃至让军队武装解除元首。
陈诩问如何砍了皇帝的实。
这就是贾环的答案。
陈诩的笔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贾环,似乎在问,这样值得么?
贾环已经打下了整个大乾,可以享受享受了。
可如今这么改制,元首的负担也将无与伦比的重。
贾环微微颔首。
再累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