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留下了贾兰,他还需要继续南下。
锦城的热血尚未冷却,南下的铁流已然成型。
锦城南门洞开,不再是数日前绝望的壁垒,而是出征的起点。
贾环站在队列最前,深青布衣披在身上,层层叠叠的煤灰手印早已干涸发硬,像一块块沉甸甸的勋章。
他身后,不再是困守孤岛的千余残兵,而是一支沉默而庞大的洪流。
锦城原有的义军骨干,如磐石般凝立在“三三制”的小三角阵型中,黝黑的脸庞上是经历血火后的坚毅。
韩信带来的三百北军锐骑,人马如铁,盔甲染尘却杀气内敛,自然而然地融入两翼,成为最锋利的矛头。
板儿和牛二统领的三千余南军老卒,步伐沉稳如山,背负着行囊与火枪,队列整齐得如同用墨线量过。
他们沉默的眼神扫过沿途景象,带着老兵特有的审视与了然。
更让贾环吃惊的是源源不断汇入的人潮。
破产的工匠扛着自制的铁矛,失地的农夫紧握着镰刀斧头,被裁撤的边军老兵默默检查分到手的旧火铳。
甚至还有背着书囊、眼神却燃烧着火焰的学生......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衣衫褴褛,武器简陋,唯有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队伍前方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
这支队伍,成分驳杂,装备不一,行进间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折的肃穆与秩序。
没有喧哗,没有鼓噪,只有无数脚步踏在夯土路上的沉闷回响,汇聚成一股低沉的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跳。
沿途村庄的百姓先是惊惧的关门闭户,随后在门缝窗隙中看到这迥异于官军的景象:
没有劫掠,没有呼喝,只有沉默的行军。
有胆大的老者颤巍巍开门,将一碗浑浊的凉水捧到路旁。
"E............0&A >KAC…....."
老人的声音带着敬畏与期盼。
贾环停下脚步。
他并非口渴,却郑重的接过那豁了口的粗陶碗,仰头饮尽。
冰凉的井水滑过喉咙,他将空碗递还,声音温和:“老丈,这水,解渴,多谢。
待我们拿下山海关,定让辽东的父老都喝上清甜的活水!”
“好………………………………”老人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喃喃道,“盼着王爷......盼着新世道......”
这一幕,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沉默的队伍和沿途的村庄间荡开涟漪。
更多的门扉悄悄打开,怯生生递出干粮、鸡蛋、甚至是家中仅存的一点盐巴。
没有强迫,没有命令,负责后勤的小队默默上前,登记、收下,留下欠条。
有时也会留下一小袋从锦城分发的粗盐作为回赠。
纪律,在此刻并非冰冷的条文,而是融入血液的本能。
因为他们和这些前来送东西的百姓并不对立。
锦城工厂内的压迫历历在目,他们不忍看到自己成为下一个“严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比队伍更快抵达山海关。
这座雄踞辽东走廊咽喉的“天下第一关”,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恐慌。
守关主将姓吴,是严家提拔的心腹,此刻脸色铁青的看着探马不断传回的消息。
“报??!贼军前锋已过绥中!人数.....人数无法计数,漫山遍野!”
“报??!贼军行军极快,队列严整,沿途......沿途竟有刁民接济!”
“报??!贼军主力距关城已不足百里!”
“废物!都是废物!”吴总兵一脚踹翻报信的探马。
“接济?刁民敢接济反贼?给我抓!杀一儆百!”
他转身对着副将咆哮着:“关城戒严!所有兵丁上城!
滚木?石、火油金汁都给老子备足!
弓弩手,火铳队,轮番值守!一只鸟也不许飞过去!
他贾环有命来,就让他埋骨在这关墙之下!”
山海关的城楼瞬间被紧张的气氛笼罩。
士兵们被驱赶着涌上垛口,望着关外越来越近,铺天盖地般的烟尘,握着兵器的手心满是冷汗。
朝廷的严令、主帅的暴躁、还有那“定远王”的赫赫威名,像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
贾环的大军已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关外三里处列阵完毕。
没有鼓号齐鸣,没有战马嘶鸣,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数万双眼睛,穿透稀薄的晨雾,冷冷地注视着那巍峨高耸,如同巨兽般盘踞的雄关。
关城上,吴总兵扶着冰冷的箭垛,看着关外那无边无际、沉默如林的军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虽然是严家关系做的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