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黝黑的面孔,上面都是煤灰。
唯一鲜艳的色彩,就是他们明亮的眼睛,以及开放的伤口。
如果伤口结了疤,那么,把上立刻就沾染了黑色的煤灰,黑色的机油。
天空是如同钢铁的铁灰。
脚下的大地也是黑的。
一切都是黑的。
随着一阵风吹过,贾环的衣服、脸,都沾染了煤灰。
成百上千双眼睛,带着希冀,带着绝望,凝视着贾环。
黄三儿上前,似乎是嫌贾环的衣服还不够脏,他用他仅剩的能活动的、肮脏的手,拍了拍贾环的肩膀。
一道黑的手印留在贾环的衣服上。
黄三儿对贾环道:“贾大人,我听你的。”
他的意思很明确。
就算贾环给他交给官兵,让他投降,他也认了。
死在贾环的手里,他认。
跟着,一位老者上前来,在贾环的身上,再度留下手印。
“贾大人,我听你的。”
刚刚那位扫烟囱的孩子,在贾环的腰间留下一道手印。
“贾大人,我听你的。”
跟着,再有人上前来。
贾环身上的手印越来越多。
“贾大人,我听你的。”
“贾大人,我们都听你的。”
贾环的眼泪不断的流下,在黝黑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楚的泪痕。
贾环双手紧握。
这里,锦城。
是他的起家之地。
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模样。
炭、钢、酸碱、石油、枪,都是他捣鼓出来的。
他最初的想法,只是希望眼前的人过得好一些。
如今竟到了如此地步。
厂子里食堂的大娘也上前一步。
“贾大人,俺听你的。”
所有的人,围绕在贾环的身边。
静静的等待着贾环对他们的审判。
如果是定远王听了他们心中的怨气,那么,也该知足了。
贾环再度环视。
那些眼神中,已经带着释然。
甚至,还有人强行拉起疲惫的嘴角,安慰贾环。
贾环低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的染黑,满是污渍。
贾环伸出双手,看着自己还是发白的手心,一种羞耻感在心中升起。
他捡起地上的煤灰,在手里搓了搓,将自己的手搓的发黑。
跟着,拍了拍自己的左胸。
他用这肮脏的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语气坚定到发狠:“我来教你们如何举大事。”
工人们的瞳孔顿时一缩。
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却没想到,贾环居然会站在他们这边。
每一个满身煤灰、血污的工人都吃惊的看着贾环。
他们绝望麻木的眼底,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一种近乎灼热的希冀点燃。
黄三儿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浑浊的独眼死死钉在贾环脸上,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作一声嘶哑的咆哮:
“贾大人!我们跟你干!”
“干!”
“干他娘的!”
压抑太久的怒吼汇成一片,撞在冰冷的钢铁墙壁上,隆隆回响,连远处官军的鼓噪都被压了下去。
贾环不再多言。
他大步走向厂区中央那座尚未被大火吞噬的调度楼,布满煤灰的手印在他深青布衣上烙下斑驳的印记,如同燃烧的战旗。
工人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追随着那道并不魁梧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自发地围找上去。
他们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握着枪杆、扳手、铁锤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不再颤抖。
这可是历经百余战而未尝一败的贾环!
当世战神,前朝太师!
收辽东,平安东,经勃海,海东的贾环!
只要跟着他,只有胜,没有败!
调度楼内,巨大的调度台铺着锦城周边的铁路网图。
贾环的目光扫过图上密布的线路与枢纽,深邃如渊。
“三儿,你是管事的?”
他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是。”
“官军围在何处?兵力多少?带队的何人?
咱们多少人,东西多少,粮食多少?”
黄三儿立刻上前,仅剩的一条胳膊在地图上指点,语速飞快:“东门、南门被堵死了,是锦城提督衙门的兵,约莫五百,还有严家护厂队三百多人,领头的是提督府干总赵奎,严家那边是赵老大的心腹‘铁手’刘疤瘌!
西门靠近铁路货场,墙矮,他们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