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缓缓闭眼，又睁开。
不能再等了。
他用余光看向左侧，萧千绝的剑尖仍插在地面，指节泛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右边阴影里，玄月伏在地上，双刃贴着石面，呼吸几乎不可闻。洛九璃坐在破损的符文线上，银光在她指尖微弱跳动，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可那道光——夜无殇心口闪过的那一道——是真的。
苏砚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七次之后，他微微偏头，极轻地点了一下。
这是信号。
不是“动手”，也不是“准备”。只是一个动作，一个只有他们三人能懂的动作。
洛九璃的银线立刻沉了一寸，屏障表面的波动变得缓慢而稳定，像是彻底进入强弩之末的状态。萧千绝的身体微微下沉，膝盖弯曲，做出即将支撑不住的姿态。玄月整个人滑得更低，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
他们都在装。
夜无殇终于动了。
他双手抬起，比之前更慢，黑气从掌心涌出，凝聚成团。这一次的能量远超以往，地面裂开的缝隙迅速蔓延，像蛛网般朝阵心逼近。
第一根触手破土而出，直扑中央。
苏砚没动。
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冲出，分别袭向左右两侧。
护罩剧烈震颤，裂缝出现，又被银光勉强缝合。萧千绝的剑气横扫，斩断一根逼近的触手，反震之力让他肩头一晃，但他死死撑住，没有后退半步。
更多触手涌来，密不透风，几乎将整个阵型包裹。
第七根，第八根……第九根从地下猛然弹起，撞上屏障的瞬间，整片空间都抖了一下。洛九璃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但她依旧维持着符文流转，不让屏障彻底崩塌。
苏砚盯着高台。
他在等。
十息过去。
十一息。
攻击达到顶峰，护罩已出现多处裂痕，金纹黯淡，银光微弱。只要再来一次冲击，阵就会碎。
十二息。
十三息。
触手攻势开始减弱，黑气逐渐消散。
第十四息，最后一根触手被震退，地面恢复短暂平静。
就在那一刻——
夜无殇胸口，一道微光闪过。
苏砚猛地抬头，声音低而狠：“动手！”
他双掌拍地，逆命刻印瞬间爆燃，金纹如火焰般窜起，化作一道笔直光柱，直轰高台中心。与此同时，萧千绝拔剑跃出，剑身划过空气，带出一道撕裂般的锐响，剑气紧随光柱而去。玄月从阴影中暴起，双刃交叉挥出，两道暗芒贴地疾行，绕向夜无殇背后死角。洛九璃指尖划空，三道古老符文浮现，迅速组合成封印阵形，笼罩其全身。
四股力量几乎同时命中。
金纹光柱最先击中夜无殇右肩，黑袍炸开，皮肉焦裂，鲜血迸溅。剑气擦过左臂，整条袖子被斩断，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玄月的影刃掠过脖颈，留下一条血线，虽未致命，却让他的头颅微微一偏。洛九璃的封印符文落在胸前，瞬间亮起，压制住他体内灵力的流动。
夜无殇身体一震，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第一次。
他真正被击中。
全场静了一瞬。
苏砚喘着气，手掌仍贴着地面，但掌心的刻印已暗淡无光。萧千绝落地时单膝跪地，剑尖插入石缝才稳住身形。玄月靠在断墙边，双刃拄地，胸口起伏剧烈。洛九璃闭着眼，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符文的余光在她周围缓缓消散。
高台上，夜无殇站定。
黑袍猎猎，右肩不断渗血，左臂垂落，脖颈上的血线仍未止住。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封印痕迹，又抬眼望向阵中四人。
眼神变了。
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漠然，而是翻涌的怒意。
他缓缓抬起完好的右手，掌心朝上，黑气再次凝聚。
苏砚立刻出声：“别硬接！他要反击！”
话音未落，夜无殇的手掌猛然下压。
一股比之前更强的力量从高台扩散，地面炸裂，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推出。苏砚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上后方石柱，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萧千绝被气浪扫中，剑脱手飞出，砸在远处岩壁上。玄月翻身滚入角落，勉强避开正面冲击，但手臂被碎石划出几道血痕。洛九璃试图重新布阵，可刚抬起手，就因灵力枯竭而跌坐下去。
夜无殇一步步走下高台。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一道缝隙。他的黑袍染血，气息紊乱，但脚步没有停。胸前的封印正在淡化，右肩的伤口虽深，却不再影响行动。
他离阵心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