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剧痛依旧存在,但已被强大的意志力和精妙的治疗手段压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虽然身体依旧如同碎裂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脆弱不堪,但至少,致命的危机已经解除,生命的火种被强行从灰烬中重新点燃。
他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身体,又抬眼望向无菌舱内那些代表着龙家无上财富与医疗底蕴的设施——顶级的空气净化系统、模拟自然光线的无影灯、恒温恒湿的环境、精密的生命监控仪、那储量惊人的小型血库、还有那些足以让皇宫御医都眼红发狂的器械和药物。
这就是龙家的冰山一角。是支撑他无数次从地狱爬回来的根基,也是……即将掀起滔天血浪的权柄。
一丝冰冷刺骨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寒意,缓缓取代了龙天眼中疗伤时的专注。那寒意,比腰肋间的毒箭更冷,比失血时的冰寒更甚。它源自骨髓深处,源自那被背叛、被围杀、濒临死亡的滔天怒火,更源自他血液里流淌的、属于龙家掌权者的绝对冷酷。
“福伯。” 龙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舱内的沉寂。嘶哑依旧,却已褪去了虚弱,只剩下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福伯立刻肃立,微微躬身,苍老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绝对的服从与等待命令的沉静:“老奴在。”
龙天缓缓抬起唯一没被纱布包裹太多的右手。他的动作很慢,带着重伤未愈的滞涩,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整个无菌舱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他的手指,指向虚空,仿佛指向那些潜藏在应龙府阴影中的魑魅魍魉。
“今日之事,” 龙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祠堂后园,袭杀于我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冻结灵魂的决绝:
“凡执兵刃者,无论主从,无论是否得手。”
“凡调度策应者,无论知情深浅。”
“凡其背后指使、授意、默许者。”
“凡其所属之家族、宗门、势力…”
龙天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穿透无菌舱的琉璃壁,投向应龙府的方向,投向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诛。”
“九。”
“族。”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一字一顿。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蕴含着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带着尸山血海的腥气和无尽的毁灭意志。每一个音节落下,都让这间充斥着药香和生机的无菌舱,染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
“诛九族!”
这并非一时激愤的狂言,而是来自暗面帝王的终极审判!是龙家这头沉睡巨兽被彻底激怒后,即将张开的、足以吞噬山河的血盆大口!
福伯苍老的身躯,在听到这三个字时,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震动了一下。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帝国暗面乃至明面格局的滔天血浪的凛然认知。他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腰,头颅几乎触到膝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执行力:
“谨遵少爷钧命!”
“老奴即刻启动‘影龙令’,调动‘九幽卫’、‘血滴子’、‘暗枭’所有序列。名单溯源、行踪锁定、九族谱系清查,三日之内,必呈于少爷案前。”
“凡榜上有名者,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王公贵胄,无论宗门巨擘…”
福伯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如同古剑出鞘般的森然寒光:
“——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影龙令”——龙家最高级别的灭绝指令,非家族核心成员濒死或遭受不可承受之背叛不得启动。
一旦启动,意味着龙家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将全功率运转,所有潜伏在帝国乃至周边诸国的暗线、死士、收买的官员、掌控的军队、豢养的凶兽、乃至那些依附于龙家的庞大阴影势力,都将被彻底激活,只为达成一个目标:彻底的、不留任何余地的、从肉体到存在痕迹的完全抹杀!其波及范围之广、手段之酷烈、后果之恐怖,足以让整个帝国为之战栗!
龙天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暖玉手术台的温润触感透过纱布传来,与体内残留的剧痛和心中翻腾的冰冷杀意交织在一起。阳光透过琉璃窗,在他苍白而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一半在光明中,一半沉在深不见底的阴影里。
无菌舱内,重归死寂。只有仪器上跳动的光点,无声地记录着这具残破躯体内重新燃起的生命之火,以及那刚刚下达的、足以让千万人头落地、血染山河的冰冷裁决。
复仇的齿轮,已然在无声中,轰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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