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和龙巧云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然而,这份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龙巧云靠在冰冷的池壁上,缓过那阵撞击的疼痛和巨大的心灵冲击。她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抹破碎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燃烧起一种更加执拗、更加不顾一切的火焰!那是属于她的倔强,是她对兄长那沉重如山的“爱”的另一种理解——一种带着毁灭气息的依恋。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不再试图从正面靠近,而是如同最固执的影子,缓缓地、无声地挪到了龙天的身后。
龙天身体猛地一僵,搓洗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呵斥。
龙巧云伸出手,没有再去触碰他敏感的胸膛或腰腹,而是拿起了另一块漂浮的纳米毛巾。她将它浸入温水中,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的动作,轻轻地、却坚定地,覆上了龙天那布满新旧伤痕、肌肉虬结的宽阔后背。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湿热的毛巾带着蔷薇的淡香,温柔地拂过他肩胛骨上那道被量子炮擦伤、刚刚结痂的狰狞疤痕,拂过他脊柱中央那道深刻的沟壑,拂过他腰侧那片深紫色的淤青……她的指尖隔着温热的毛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那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她开始为他擦背。
不再是之前的撩拨和引诱,而是一种沉默的、固执的照顾。她挤了一些洗发露在掌心,揉搓出细腻的泡沫,然后,双手轻轻插入他湿透的黑发之中,带着一种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力道,开始为他揉洗。泡沫很快覆盖了他的头发,散发出雪松的清冽气息。
龙天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他依旧死死地低着头,任由妹妹那双柔软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在他的头发间穿梭、揉搓。只有那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暴露了他内心那如同火山熔岩般翻滚的、无法宣泄的痛苦、不舍与无可奈何。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落下,冲走了发间的泡沫,也冲走了龙巧云眼中无声滑落的泪水。水汽弥漫,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悲伤的寂静里。龙巧云的动作轻柔而执着,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某种东西,连同这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绝望,一同洗去,又或者……是更深地刻入彼此的灵魂深处。
龙天紧闭双眼,牙关紧咬,任由那温热的触感和沉重的爱意,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地困在这片名为“亲情”与“绝望”的浴火之中,反复焚烧。
……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兄长脊背上那道狰狞疤痕的粗糙触感,混合着雪松洗发露的清冽气息,在记忆的余温里久久不散。温热的水流,肌肤相贴的战栗,以及那份沉重如枷锁、几乎将彼此灵魂都碾碎的爱与绝望……浴室里弥漫的水汽与痛楚,如同无形的囚笼,将龙巧云重新拖曳回那个心魂俱裂的夜晚。
她仿佛仍能看见他紧绷如岩石的后背,水珠沿着分明的肌理滚落,砸在水面溅起的细小涟漪,如同他无声碎裂的心湖。他推拒的力道带着自毁般的决绝,那番关于“龌龊”与责任的嘶吼,字字泣血,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她灵魂深处。
她固执地为他擦背、洗发,那沉默的对抗,是依恋,是倔强,更是对那份沉重如山的守护最无言的回应。水流冲走了泡沫,却冲不散那弥漫在氤氲水汽中、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与无可奈何。
(他总说没有未来……总说不能毁了我……)
(可没有他的未来……又算什么呢?)
(笨哥哥……自私的明明是你啊……)
思绪如同缠绕的水草,在回忆的深潭中沉浮、蔓延。那些压抑的、不甘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念头,混杂着对兄长固执“正直”的怨怼与更深沉的心疼,在她心底无声地发酵、膨胀。她几乎能想象出,此刻若他就在眼前,自己会如何不管不顾地再次扑上去,用更激烈的手段去撕碎他那层名为“责任”的冰冷外壳……
正当这带着危险温度的遐思,如同藤蔓般即将缠绕住她全部心神,构筑起新的、更为炽烈的幻境时——
“叮!”
一声清脆、冰冷、毫无感情可言的提示音,如同极北冰原上骤然坠落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扎进了龙巧云的脑海深处!瞬间刺破了所有氤氲的回忆与滚烫的臆想!
紧随提示音而来的,是一行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幽蓝文字,如同判决书般,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觉神经之上:
【紧急状态!高危!】
【好友:龙天,生命体征异常!坐标:[加密坐标点]】
【体征分析:多脏器功能衰竭倾向(27%概率),重度内出血(确认),神经毒素:无(类型: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