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巧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回答。然而,她还未及开口,一只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已经横亘在她眼前,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是龙天的手。
龙巧云的目光瞬间被那只手背攫住。苍白得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数日前留下的、数道狰狞的自残疤痕被一层质地细腻的粉底小心地覆盖着。但那凸起的、蜿蜒的痕迹,如同数条僵死的蜈蚣,无论如何遮掩,依旧顽固地烙印在肌肤之上,无声诉说着主人内心曾经历过的何等酷烈的风暴。
“舍妹体弱,素来不擅饮。”龙天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话的同时,拇指看似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其中一只青瓷酒杯的杯沿。那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随着他的摩挲,莹润如玉的釉面之上,竟凭空升腾起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雾气,仿佛杯中之酒在无声地蒸腾。龙天的眼神落在杯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记得这只青瓷杯,是父亲珍藏了三十年的前朝旧物,釉色温润如春水,触手生温。
可此刻,这价值连城的古物里盛着的琥珀色液体,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属于金属和实验室的诡异光泽,与它本身承载的岁月温润格格不入。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更低,只让近在咫尺的龙巧云能清晰听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沉重的分量:
“这些酒……你千万不要沾唇。能醉倒眼下厅里这些家伙的东西,里面……起码99.9%都是科技化的产物,加了不知多少我们闻所未闻的黑科技。否则,对他们那被各种强化剂改造过的身体而言,跟喝白开水没什么两样。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的身体,还是父亲坚持的、最‘原始’的那一套。喝下去……后果难料。”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纵情声色的宾客,带着深沉的戒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话音未落,西窗洞开!
一股强劲凛冽的穿堂风毫无预兆地呼啸灌入,带着庭院里夜露的湿冷和草木的气息。风势猛烈,吹得龙巧云鬓边垂落的珍珠耳坠猛地荡起,那粒圆润莹白的珍珠,带着冰凉的温度,猝不及防地扫过龙天横亘在她眼前的手背。肌肤相触的刹那,一丝细微的电流感仿佛同时窜过两人的神经。
就在这珍珠擦过手背、风势最大的瞬间,龙天借着侧身替妹妹遮挡风势的动作,玄黑色的西装袖口如白鹤亮翅般流畅地一翻一卷,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小几上,那三只排成“雁阵”、泛着诡异光泽的酒杯,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混合着沉水香、酒气和冰冷科技的味道,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对面的龙语默,仿佛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只是伸出戴着翡翠玉扳指的食指,在空无一物的花梨木小几面上,轻轻敲击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笃…”
那敲击声带着奇特的节奏和轻重变化,组合成一段耳熟能详的古调——《阳关三叠》。龙天的心猛地一沉,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他记得这节奏,清晰地记得!那是去年深秋,在家族围猎场的篝火旁,他与龙语默,还有另外两位叔伯兄弟,为应对可能的家族变故,私下约定的几个极其隐秘的暗号之一。此刻龙语默敲出的节奏,对应的含义正是——“事有蹊跷,极度戒备”。
灵堂的喧嚣在琉璃灯破碎的光影中持续发酵。东首那个研究量子坍塌的紫袍疯子,在酒精和某种神经兴奋剂的刺激下,正唾沫横飞地向围观的宾客演示他所谓的“乙醇重组暗物质”模型。
他指尖不断弹射出微小的能量束,击打在虚拟龙纹上,引得那威严的图腾在酒气和能量流中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引发一阵阵带着醉意和猎奇心理的喝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高级香氛、酒精、电子元件发热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臭氧的奇特味道。
“第七代脑机接口!实时情绪捕捉!看好了!”西窗下,一个太阳穴皮肤被切开,嵌着亮银色复杂接口装置的男人,正用指关节用力敲击着自己的头骨。他那只经过改造、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电子义眼,随着他的敲击,猛地迸射出几道不稳定的、滋滋作响的幽蓝电弧,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妖异。
龙巧云的目光扫过他太阳穴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接口,发现边缘处,竟还粘着一小片未清理干净的、用于悼念的白色菊花瓣,那点脆弱的洁白与冰冷的金属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兄长宽厚温热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按在了她因紧张而不自觉微微晃动的膝头上。那温度透过薄薄的月白色纱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肌肤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这突然的触碰,却让她纤细脚踝上系着的一对精巧银铃,发出了两声极其细微、如同受惊幼鸟般“叮铃”的轻颤。
龙巧云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上移开,转而投向灵堂四周悬挂的、由光粒子构成的虚拟挽联。每一幅挽联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