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架庞大的鎏金马车,竟如一条被惊醒的钢铁蜈蚣,在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中,不可思议地节节伸展、变形!原本并行的两排车轮,瞬间化作了首尾相接的九对!每一对车轮都获得了独立的转向能力!
镶玉的轮毂在古老的青石板路面上划出妖异莫测、毫无规律的S型轨迹!车身在狭窄的街巷中诡异地扭动、漂移,每一次变向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侧的招牌、拴马石,甚至是晾晒的竹竿!
“哒哒哒哒——!”后方反应过来的装甲车,车顶的马克沁机枪终于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灼热的弹链如同死神的鞭子,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马车顶部那只振翅欲飞的珐琅翔凤装饰掠过!将前方“全聚德”烤鸭楼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檐击打得粉碎!晶莹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哗啦啦落下!
龙天在剧烈的颠簸和震耳欲聋的枪声中,透过防弹玻璃上被子弹擦出的蛛网状裂纹和清晰的弹孔,死死盯着后方紧咬不放的追兵。他看到了机枪手狰狞的面孔,看到了装甲车头那飘扬的、绣着邪龙与“卐”字的玄色旗帜!
就在这时,一只带着熟悉沉香与体温的布老虎,被塞进了他因紧张而握拳的手中。
“抱稳了,”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得如同风暴眼,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金镶玉的护甲边缘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就像你六岁那年夜里害怕打雷时那样抱着。”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递出布老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她戴着护甲的手指灵巧地划过座椅下方一个隐蔽的凹槽,伴随着极其轻微的“咔哒”机括声,座椅扶手的暗格无声滑开,露出内里寒光闪闪、已然上弦待发的十二支精钢袖箭!箭簇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追击者的引擎咆哮声如同饥饿狼群的低吼,越来越近,带着不死不休的疯狂。一发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死亡的阴影骤然笼罩!
“天儿!”龙父猛地回头,须发戟张,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那是困兽犹斗,亦是王者最后的尊严!他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旋动拇指上那枚水润的翡翠扳指!扳指内侧一个微小的凸起被按下!
“嗡——!”
操控台中央那缓缓旋转的太极阴阳鱼图案,猛地加速旋转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整架正在疯狂扭动奔驰的鎏金马车内部,传来更密集、更沉重、更令人心悸的齿轮咬合、杠杆传动、蒸汽增压的恐怖交响!金属在极限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架流淌着古老帝国的鎏金血脉、此刻又喷涌着蒸汽与硝烟的钢铁巨兽,仿佛一头被彻底唤醒的洪荒凶物,在父亲那混合着狂笑与怒吼的咆哮声中——“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周天星斗步!!”——迎着那撕裂暮色的第一枚死亡炮弹,发出震耳欲聋的、不屈的嘶吼,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黎明前最浓重、最绝望的黑暗深渊!
龙父的紫檀鎏金巨兽碾过东交民巷碎石嶙峋的小路,十八匹纯白如雪的汗血宝马四蹄翻飞,特制的银蹄铁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与坚硬的地面撞击,迸溅出诡异而炫目的蓝紫色火花,如同踏碎了星辰。这耗费三十万两雪花官银、倾尽内务府造办处顶尖匠人心血的御用座驾,此刻不再是彰显威仪的象征,而是化作一头在生死线上狂舞的钢铁凶兽。
它以不可思议的灵巧(或者说疯狂)完成九十度直角侧滑,庞大的车身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蛮横地切入人头攒动、商铺林立的煤市街!车尾那狰狞的青铜蟠龙撞角,如同巨兽的尾锤,横扫而过!“哗啦!”一声巨响,将“同仁堂”药铺门外高高晾晒着的黄芪、当归等名贵药材,连同支撑的竹架一起掀飞!褐色的根茎、淡黄的切片漫天飞扬,如同下了一场苦涩的药雨,浓烈的草木辛香瞬间弥漫了整条街道,引来一片惊呼与怒骂。
“天儿!扶稳九龙樽!”龙母的声音在剧烈的颠簸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清晰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她左手的翡翠护甲如同铁铸,死死扣住车壁鎏金螭首浮雕的颈部,借以稳住身形。右手则快如闪电地拽开身下织锦软垫的搭扣,露出下方又一个更深的暗格。
暗格内,并非柔软的衬垫,而是一面镶嵌着无数细碎水晶、标示着精密十二时辰星图的金属操控面板!幽蓝的冷光从水晶刻度下透出,照亮了她凝重的侧脸。后方,追击者的六辆钢铁巨兽——最新款的戴姆勒装甲车,V8引擎发出低沉而狂暴的咆哮,如同饥饿的猛兽在喉间滚动着威胁,距离已不足三百码!
它们厚重的装甲板上,还残留着从胶州湾远洋轮渡上带来的、带着铁锈与咸腥的海风气息,此刻混合着煤市街的尘土与药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龙天膝头摊开的那本孙文所着、寄托着崭新希望的《建国方略》线装书,在马车狂野的疾驰中,纸页被穿窗而入的疾风疯狂撕扯、翻卷,发出哗啦啦的哀鸣。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防弹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