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闻言,指尖在微凉的空气里顿了一下。他抬首,目光穿过细密的雨帘,落在说话者身上。雨丝如织,在虚拟通讯器泛起的微光里,映出龙语默那张惯常带着几分惫懒、此刻却有些异样的脸。
“嗯,我看看。” 龙天应道,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他指尖轻点,幽蓝的光幕在眼前展开,好友列表上“龙语默”的名字清晰可见。点开接收的信息,一个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接收文件(父亲的信)**
龙天眉梢微不可察地蹙起一丝疑惑的涟漪。父亲的信?为何不直接传于他,却经由龙语默之手?指尖悬停片刻,终是落下,点开了那份承载着家音的电子函件。
**父亲的信**
吾儿龙天:
见字如晤。
今时政海翻覆,浊浪滔天。清国大厦,终是彻底倾颓了。巍巍紫禁,已成昨日烟云。外间喧嚣,皆言辛亥烽火之后,吾皇陛下已失其鼎,江山易主。如今掌舵之人,乃是一位孙姓的年轻俊杰,国号亦改弦更张,号为“安国”。
若仅止于此,为父亦不会以此等俗务扰你清修。然则,变故再生,波澜又起。那位孙先生,竟将权柄转交予一位袁姓老不死的家伙。
此老……(此处笔迹似有凝滞)竟又行复辟之举,妄图重登帝位!吾儿自幼熟读史册,当知天命所归,潮流浩荡,岂是人力可逆?此老朽昏聩,倒行逆施,其败亡之局,已然注定。如今权柄兜转,又复归于孙先生之手矣。
至此,为父之意,想必吾儿聪慧,已然明了。兹事体大,关乎家族存续根基,非比寻常。故特此邀你,并望巧云侄女同行,随为父共赴孙先生所设之会议。此去不为他求,只盼能在新政之下,为我龙家,留存几分钱财元气,并谋一安身立命之官职。
龙家百年基业,枝叶繁茂,供养甚巨。外物钱财,实乃维系运转之血脉。招贤纳士,四方经营,无钱寸步难行。
尤是吾家执掌财源命脉,一旦身份倾颓,财库枯竭,则龙家这艘巨舰,恐有搁浅之虞。非是危言,实乃收拢天下英才妖孽,耗费之巨,令人咂舌。那些天赋卓绝之辈,所需资粮,动辄以亿计之!血脉之荣光,亦需金山银海为基石。
此番邀约,亦是存了为父一片私心。吾儿龙天,天资颖悟,龙巧云侄女亦是灵秀毓敏。此等风起云涌之时,正是磨砺锋芒、展露头角之时。
会议庄重,各方云集,乃不可多得之历练场。望吾儿借此良机,增广见闻,锤炼手腕。我龙家儿女,无论身处何境,当如明珠置于锦匣,自当焕发其华,身份地位,理应卓然于众人之上!
若吾儿与巧云侄女正值修行之紧要关头,分身乏术,亦不必强求。前程修为,方是根本。然若得暇,愿拨冗一行,便请先归家宅,你我父子,再作细商。
父字:龙啸天
(时局备注:清国→安国)
墨色(或光痕)流淌的字句映入眼帘,龙天胸腔之中,一股暖流悄然涌动,混杂着沉甸甸的责任。父亲言辞恳切,家族重担、拳拳期许,尽在其中。他几乎未加思索,便欲颔首应允。
然,那最初的疑惑,却如檐角滴落的雨水,冰凉地渗入心田。为何?为何这封家书,越过他这亲子,偏偏落在龙语默手中?那传递的路径,如同隐在雨幕后的曲折回廊,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指尖在光幕上轻点,一行字送出:
“龙语默,此信……缘何经你之手?源头何处?”
回复来得极快,几乎带着一丝刻意的迅捷:
“哦,此信乃他老人家托我转交于你。至于为何不直传于你……我亦不甚明了。许是伯父一时寻你不得,而我又是唯一的接触人员,便作此权宜之计罢?” 字里行间,隐隐有转移之意。
疑虑如藤蔓,在心壁上悄然攀附。龙天凝视着那行字,目光沉静。龙语默所言,合乎情理,却总觉浮于表面。此刻,那信中提及的会议,那关乎家族兴衰的旋涡,更如磁石般牵引着他。风雨飘摇之际,那会场之内,必是暗流汹涌,步步惊心。
他暂且按下心中盘桓,复又问道:
“会议何时?”
“今日。” 龙语默的回话简洁明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
今日!龙天心下一凛。看来父亲亦知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家,是必须立刻回去一趟了。许多疑问,许多筹谋,唯有当面,方能问清道明。
指下微动,回复已出:
“会议我自当前往。然巧云尚在考场督责,分身乏术,此行唯我一人。劳烦代我转告父亲。”
回复送出,龙天唇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巧云的性子,他自是了然。这理由,合情合理,亦是当下最优解。
龙语默的消息旋即又至:
“另有一事相求:此行,务必容我同往!我有要事,须面陈孙先生,亲自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