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地下着，冲刷着这片比地狱更恐怖的焦土。

    目光所及，再无一个站立的敌人。

    焦黑的坑洞、平滑如镜的切割面、碳化的尸体、破碎的铠甲、散落的断肢残躯、以及被龙卷风甩得到处都是的、粘稠的、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泥……构成了一幅令人作呕、灵魂冻结的末日图景。

    只有中央。

    那个身影，依旧拄着归龙吟，站立着。

    脚下的白骨，深深陷入焦黑的泥土。残破的身躯，被敌人的鲜血浸透，又被雨水冲刷，露出下面同样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的皮肤。那支撑他完成这场神魔般杀戮的、浩瀚如海的“蓝条”，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枯竭、黯淡。

    世界是公平的。给予你焚天煮海的力量，必然索取等价的祭品。

    他燃烧的，何止是体力？是生命！是未来几十载、甚至上百年的光阴！是将自己存在的痕迹，高度压缩、点燃，在短短数息之间，迸发出足以湮灭数百强敌的、最璀璨也最绝望的光华！

    透支。极致的透支。

    当最后一丝蓝芒在意识深处彻底熄灭的瞬间。

    那被强行“焊”住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被百倍生命力暂时压制的、遍布全身的致命创伤，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那被强行撑开、压缩、改造的经脉、脏腑、骨骼……在失去禁忌力量支撑的瞬间，开始了最后的、彻底的崩解！

    龙月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金色的火焰早已从他眼中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片空洞的灰败。他望向远方，望向家人离去的方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爆鸣！

    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因为所有的血肉精华、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灵魂碎片……早已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战斗中，作为驱动那禁忌力量的“燃料”，被彻底榨干、燃尽！

    原地爆开的，只有一层薄如蝉翼、干枯龟裂、如同焚烧殆尽纸灰般的皮肤组织碎片，以及几块同样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酥脆灰白、仿佛风化千年的碎骨。

    这些残渣，在爆开的冲击力和冰冷的雨水中，无声无息地飘散开来，迅速被浑浊的血水泥泞吞没、稀释。

    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冰冷地冲刷着焦黑的土地，冲刷着遍地的残骸，冲刷着那柄依旧雪亮如初、静静伫立在原地、不染一丝尘埃与血污的——归龙吟。

    刀身映照着铅灰色的天空，映照着这无声的修罗场，映照着主人最终化为一捧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结局。

    他的一切，都在这场燃烧生命的风暴中，被彻底燃尽、湮灭、归还于天地。

    除了那柄刀。

    和远方，那在母亲怀中，或许正不安回望的……孩子们。

    雨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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