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被偷了!
不但如此,比他晚些出发前往朝鲜的川上久国部,竟然被一群从明国叛变而来的明军,打了个全军覆没!
川上久国玉碎!
桦山久纲脸色阴沉不定地站在他的安宅船楼阁顶端,猩红的“丸十字”旗在猎猎海风中狂舞。
他极目远眺,大明登州城的轮廓已在海平线上若隐若现,只要一声令下,趁天色未明杀上去,这就是一块能让萨摩藩吃得满嘴流油的肥肉。
为了这一刻,他苦心经营多年,说服年轻的家主,倾尽藩内财力打造这支舰队,与那辽东的蛮酋皇太极虚与委蛇……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萨摩藩能在这乱世中搏出一片新天地,甚至取代德川,号令天下!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麾下勇士攻破登州,劫掠财富的欢呼,能看到大明皇帝惊愕失措的嘴脸。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前脚刚出家门,来自大明帝国的叛军刺头——孔有德,后脚便闯进了他的老巢烧杀抢掠!
然而,震惊过后,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为了这次奇袭登莱,他煞费苦心。
通过商人细作,他早已探明登莱巡抚孙元化被召入京,群龙无首,防务空虚。
正因如此,他才力排众议,放弃了看似更富庶但守备森严的江南,将赌注全压在了登莱这块“肥肉”上。
可如今,老家遇袭,川上玉碎,这一切都证明他非但不是猎手,反而是一头撞进了别人天罗地网中的猎物!
他极度不甘地大吼一声"八嘎牙路!"
把刚冒死前来报信的足轻一脚踹翻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计划了这么久,一切看似顺利,家门口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明国叛军!
太蹊跷了!太诡异了!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
从他决定出兵,到这支叛军如同鬼魅般精准地出现在他后方……
这分明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而他桦山久纲,他引以为傲的萨摩舰队,不过是这盘大棋上的一枚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远处登州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桦山久纲咬了咬牙,恨声下令:"返航,马上返航!回援鹿儿岛!"
不过,哪有那么简单!
就在他命令出口,旗舰刚刚开始打舵之际,桅杆上的了望哨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叫:
“敌舰!西北方向!大量快船逼近!!”
话音刚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从西北方滚滚而来!
这极具穿透力的炮声,绝非萨摩藩装备的任何一种火炮所能比拟!
桦山久纲和他船上的武士们骇然转头,只见舰队侧后方一艘负责警戒的关船,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船体中部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木屑、帆布碎片和人体残肢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
那艘船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断裂、下沉!
“是……是明军的炮火!”
有武士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这射程!这威力……怎么可能?!”
桦山久纲僵立在船头,握着刀柄的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一般,他死死盯着那艘在短短十几息内就沉入海底的关船,又望向西北方海平面上那些正借助风势,如利箭般切过来的明军战船。
一股比得知老家被偷时更深的寒意,让他周身血液瞬间凝固。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看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一支被明国官军打得落荒而逃的叛军都能轻易灭掉川上久国部,甚至打到他的老家!
那么,他这支倾尽萨摩之力打造、实力与川上久国部不相伯仲的舰队,在真正的明军精锐面前,岂不是不堪一击?!
嘶——!
桦山久纲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对方早就张网以待!
登陆登莱?
那不是去抢夺功勋,那是去送菜!
一念至此,桦山久纲如梦初醒,不由失声大喊:“快!快!转向!全速脱离!避开他们!回援鹿儿岛!!”
凄厉的海螺号声再次响彻舰队!
庞大的萨摩舰队,犹如被饿狼驱赶的羊群,在海面上仓皇转向,将脆弱的侧翼暴露给追击者,拼尽全力向着东方逃窜,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什么荣耀、什么武士精神!
在死亡威胁下,那都是狗屁!
海天之间,只留下那艘关船的残骸缓缓沉没,以及南山营水师追击时节奏分明、如同催命符般的战鼓声。
登莱总兵张可大屹立在自己的座舰船头,硝烟和咸腥的海风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