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幸存的部下仓皇冲下即将坍塌的橹台。
然而,街巷战的情形更令人绝望。
他亲眼看到一个名叫岛津隼人的年轻萨摩武士,凭借个人勇武,用精湛的剑术连续砍倒了两名冲得太前的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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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人浑身浴血,野太刀舞出一道银光,发出属于武士的怒喝:“八嘎!异国的懦夫,可敢与我一决胜负!”
他的勇武吸引了一名明军老兵的注意。
那老兵身材粗壮,脸上带着一道疤,他没有像前两人那样冒然上前,反而啐了一口,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拔出一支短铳。
“决你娘!”
他根本无视隼人的挑衅,在十步之外稳稳抬手,扣动扳机。
“砰!”
铳声炸响。
隼人武士精良的具足在如此近的距离如同纸糊,胸前猛地爆开一团血花。
他脸上的狂傲瞬间凝固,一脸错愕,野太刀“哐当”落地,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
那明军老兵看都没看倒地的武士,熟练地倒转还在冒烟的短铳,习惯性地吹了吹灼热的铳口,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他没有丝毫停留,端着空铳就朝吉兵卫扑了过来!
他们不讲究一对一的武士道,他们只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杀人。
吉兵卫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宰!
勇武和荣誉在绝对的功利和杀戮效率面前,不堪一击!
吉兵卫肝胆俱裂,勉强组织起的几次微弱抵抗,都在对方绝对的数量、凶悍的近身搏杀和精准的火器配合下迅速瓦解。
他身边的足轻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自己也被流弹划破了脸颊,温热的鲜血流进脖颈。
完了,指宿浦守不住了!
必须有人把情报送出去!
必须让鹿儿岛知道,来的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支装备火器、战术娴熟、战斗意志极强的虎狼之师!
这个念头支撑着吉兵卫。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摆脱了两个追兵,撞开一间燃烧的屋子后门,滚进一条水沟。
他丢弃了显眼的阵笠和胴甲,只穿着单衣,脸上抹满泥浆和血污,像幽灵一样潜入村外的树林。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已成炼狱的故乡,咬了咬牙,转身向着北方发足狂奔。
左臂被流弹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但他不敢停留。
他必须北上,去鹿儿岛!
就在他沿着一条猎人小径艰难跋涉时,前方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窣声。
吉兵卫立刻伏低身体,忍痛握紧了手中的打刀。
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浑身沾满草叶和泥土,正是老渔民甚兵卫。
两人猛地照面,都吓了一跳。
“吉……吉兵卫大人!”
甚兵卫认出了这位本地驻守的足轻小队长,如同看到了救星,
“您、您还活着!”
“甚兵卫?”
吉兵卫松了口气,但警惕未消,
“村子里……怎么样了?”
虽然他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完了,全完了!” 甚兵卫老泪纵横,声音颤抖,“那些明国来的凶徒,见人就杀,忠兵卫、新之助的孙女阿菊他们……都……” 他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吉兵卫的心头一沉,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他一把抓住甚兵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老头的肉里:“你看清了?他们当真……见屋就烧,见人就杀?”
甚兵卫吃痛,却不敢挣脱,浑浊的眼里全是恐惧:“像、像割稻子一样……忠兵卫想求饶,被一棍子开了瓢……阿菊那孩子被拖走时,叫声惨得……”
吉兵卫松开手,踉跄退了一步,左臂的伤口突突地跳。
他望着指宿方向映红夜空的火光,艰难开口:
“完了……这不是流寇,这是要扎根的狼群。”
他猛地扭过头,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光:
“老头,你腿脚还行吗?跟我去鹿儿岛——现在!只有把信送到,咱们才算没白逃出来!”
甚兵卫被他眼里那股狠劲慑住,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我认得一条采药人的近路,能省半天工夫!”
“带路!”
吉兵卫扯下残破的袖口胡乱缠紧伤口,跟着那道佝偻的身影扎进密林。
两人再没回头,身后越来越远的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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