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大西北的条件,很艰苦。”
他的话语,像一把锤子,轻轻地,却又沉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然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经来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直视着童志军,“现在,又在这里嚷嚷什么?”
“你觉得,你的嚷嚷,能让窝窝头变成白面馒头吗?”
“还是能让玉米糊糊,变成牛奶肉粥?”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让童志军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东扬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我劝你,现在就打报告,买票回家。”
“医疗队,不需要一个只会抱怨的逃兵。”
“逃兵”两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童志军的脸上。
也抽在了每一个心里存着怨气的队员脸上。
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秦东扬说完,不再看他。
他重新坐下,拿起那个被童志军鄙夷为“猪食”的窝窝头,掰了一小块,蘸了蘸那黑乎乎的老咸菜,然后面不改色地,放进了嘴里。
他细细地咀嚼着。
仿佛那不是粗粝的玉米面,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他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大礼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东扬的身上,看着他平静地,一口一口,吃着那个坚硬的窝窝头,喝着那碗清汤寡水的玉米糊。
童志军像一尊雕像一样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屈辱、不甘,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恐惧。
他周围的几个人,默默地低下头,开始用力地啃起了手里的窝窝头。
那用力的姿态,仿佛是在与某种情绪较劲。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这场援助,不是请客吃饭。
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食堂里的空气,仿佛被秦东扬带走时的背影抽成了真空。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只有童志军还像一尊愤怒而屈辱的雕像,杵在原地。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由煞白转为酱紫,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逃兵”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烙铁,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自尊心。
角落里,市一院的饶医生放下了手里的玉米糊糊碗。
他嘴角那抹看好戏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敛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夹杂着审视与一丝玩味的眼神。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来自省院的、年轻得过分的秦医生。
这场戏,比他想象中,要精彩得多。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叹息声,轻轻响起。
是省卫厅的李主任。
他一直沉默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一切。
此刻,他端着自己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玉米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童志军的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深的、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疲惫。
“小童同志,是吧?”李主任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大西北的风沙打磨过。
童志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他,像一头困兽。
李主任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只是把自己的搪瓷碗放在桌上,指了指里面那清汤寡水的玉米糊。
“孩子,我知道,这饭,是难以下咽。”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孙子:“我们……我们大西北,穷啊。”
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水光。
“每天要供应咱们这几十号人的饭,一日三餐,对后勤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压力了。”
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恳切:“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这些玉米面,可能……可能就是他们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口粮。”
“给我们这些金贵的医生专家吃了,他们自己,可能就真的没得吃了。”
这话一出,食堂里响起一片细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多刚刚还在心里腹诽的医生护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看着碗里那蜡黄的窝窝头,忽然觉得,它重若千钧。
蓝露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想起了昨晚秦东扬分给大家的雪里蕻,又想起了李主任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童志军,在听到这番话后,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脖子一梗,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们没有玉米面吃,就吃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