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乎浑邪平民裹着毛毯,像一群在寒风中瑟缩的羔羊,在秦军士兵和那两千多名“带路党”的引导下,缓慢而机械地登上一辆辆蒙着厚重帆布的军用卡车和征调来的民用货车。
米风站在一处光秃秃的土坡上,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
他看着脚下这庞大、脆弱又充满不安的迁徙洪流。
他名义上是“转运使”,但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个被架在火上烤的监工,手里却连根拨火的棍子都没有。
那身临时最高指挥官带来的权柄早已被剥得干净,环顾四周,他身边只剩下裹着军大衣、眉头紧锁的多克,沉默矗立的010,以及被默许留下的单提兰和他那三十来个同样被打上“乎奸”烙印的追随者——这就是米风最初拉起的全部班底了,一路损兵折将,只剩下这点人。
至于之前跟随他浴血奋战、建立起初步信任的那批秦军士兵?
早已被文斯文少将“合理”地抽调回前线,填补那所谓“因转运任务而造成的防务空缺”。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多克烦躁地踢开脚下的一块碎石,战甲让他们无惧寒冷,但平民明显要不舒服的多。
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扫过远处那些隶属于其他部队、执行警戒任务时明显带着疏离甚至戒备的秦军士兵。
“兵权!说没就没了!现在咱们算什么?光杆司令!带着一群被两边都骂成‘叛徒’的兄弟,还有这台铁疙瘩,”
他朝010努了努嘴,“管着几万张等着吃饭、喝水、取暖的嘴!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010最终讨价还价成功了,他能留在米风身边,还解锁了更高一级的战场协议,可以访问一些数据,但目前来说,没什么用。
时近中午,又该放饭了!
早上为了安抚人心、尽快起运,给他们炒了红烧肉。
可中午呢?在这零下的严寒里,几万饥肠辘辘、冻得发抖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再来一顿肉?
部队的调动和整体部署是文斯文在指挥,乱不了,但这几万张嘴的吃喝拉撒、行进路线、途中补给点、抵达后的安置……这一系列能让人愁白头发的糟心差事,全都砸在了米风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肩上!
现在最急迫的问题是,队伍即将开拔前往黑石堡,途中至少需要一顿饭食补充体力御寒,可眼下黑石堡那边,别说热饭,连生火的锅灶似乎都还没影儿。
米风没吭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唇抿得发白。
他正死死盯着010投射出的淡蓝色光屏,上面实时跳动着物资配给的关键数据。
负责黑石堡节点后勤补给的主官钱有禄,一个裹着厚实皮裘、油光满面、眼神里透着世故与精明算计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两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下,慢悠悠地踩着冻土,朝他们这边踱过来。
这家伙仿佛不是来处理军务,而是在散步。
“米…转运使?”
钱有禄在几步外站定,拖长了调子。
他的目光扫过米风,又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多克,最后在010和单提兰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辛苦了,辛苦了。这转运工作,千头万绪,天气又这么糟糕,真是难为您了。”
“钱主官,”
米风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寒意,直接切入要害,“我怎么看吃的喝的,才到了一半?这让百姓怎么办?马上到中午了,不再吃一顿吗?万一再生事端,你以为你自己就当个不粘锅?”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呼出的白气急促。
钱有禄脸上立刻堆起那种职业化的、饱含歉意的笑容,搓了搓戴着皮手套的手:
“哎呀呀,米转运使,您有所不知啊!前线吃紧!燕山以北,文斯文将军正率部与凶顽的乎浑邪残部激战正酣!物资,尤其是水和粮食,必须优先保障前线作战部队,这是铁打的规矩!后勤仓库那边,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重重叹了口气,显得无比委屈,“您看这水,调配需要时间,需要手续!口粮也是,新一批还在走清关流程,卡着呢!我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流程?”多克忍不住嗤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
“流、流你妈个头!钱!几个小时前,米风还是最高指挥官的时候,我们就提交了精确到个位数的需求清单!010连每个人在严寒环境下的基础代谢耗水量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他指着光屏上冰冷的数据,眼神锐利,“前线吃紧?别告诉我,黑石堡这么大个前线兵站节点,连几万平民最低限度的饮用水战略储备都没有!”
钱有禄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瞥了多克一眼,语气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官腔:
“这位…多克是吧?您是花旗归化人士,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大秦自有国情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