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住亲卫的衣领,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咆哮的声音已经沙哑变形,那模样像一头被烈火焚烧、逼入绝境的疯虎。
“怎么可能?!”
“山下有老子两万精锐!两万!依托营寨防守!怎么会丢了?!啊?!”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两万精锐步卒,就算对面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不合常理!
这违背兵法!
那亲卫被他摇晃得七荤八素,一张脸哭得比死了爹还难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带着哭腔和无尽的恐惧嘶喊道:
“将军……将军……我们……我们又中计了啊!”
亲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那帮辅兵……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辅兵!”
“是魔鬼!他们是披着羊皮的魔鬼!”
“他们的盾车……那盾车是空的!前面是铁皮,后面藏着火枪!将军,我亲眼看见的!他们的盾车推到阵前,突然间……突然间就从里面伸出了上千根黑洞洞的管子!”
“就等着咱们的兄弟列好阵冲上去,他们才……才把那要命的家伙掏出来……”
“兄弟们……兄弟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令下,对面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啊将军!声音比打雷还响!前排的兄弟连人带甲,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变成了肉泥!”
“然后就……就全线崩溃了……后面的人想跑,前面的人想退,踩着自己人……全乱了……”
“……”
李荣达揪着亲卫衣领的手,指节发白,却在听到“肉泥”二字时,猛地松开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火枪兵?
又是火枪兵?
他妈的,怎么又是火枪兵!
他以为自己看穿了对方的疲兵之计,以为自己分兵驻守是神来之笔,足以应对一切变数。
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人家根本就不是在跟他玩什么疲兵之计,人家就单纯是在玩他!是在把他当猴耍!
就在此时!
“咚——咚——咚——”
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如同闷雷滚滚般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那声音起初还很遥远,但转瞬之间,就变得震耳欲聋!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
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从沉睡中苏醒,迈开脚步奔腾而来!
“怎么回事?!”
李荣达猛地抬头,与山上所有残存的宁王军将士一起,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漆黑的夜幕之下,无数火把被点亮,一条蜿蜒的火龙,朝着他们这座孤零零的山丘,迅速合围而来!
那火龙越拉越长,越来越宽,最终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燃烧的、正在收紧的罗网!
一面面杏黄色的“赵”字大旗,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从地狱里长出来的死亡森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
京营主力!
是小皇帝的十万主力大军!
他们到了!
完了!
这一刻,山上所有宁王军将士的心,都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如果说之前的两次战败,只是让他们恐惧和愤怒,那么此刻,看着那黑压压、望不到边际、将所有退路都堵死的敌军,他们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那根本不是一支军队。
那是一片黑色的死亡海洋,要将他们这座小小的孤岛,连同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吞噬!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屈辱和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那气势滔天的十万大军,并没有直接对山头发起进攻。
他们径直开赴到了山下,那个他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营寨。
然后,在山上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吹着口哨,唱着军歌,住了进去!
李荣达当初为了迎接后续的大军,特意将这座山下大营修建得极为宽敞,足以容纳二十万大军。
此刻,李睿的十万大军进驻之后,简直是绰绰有余!
连营帐都不用重新搭建!
甚至还有富余的营房,可以用来养马!
山上,寒风刺骨,几万残兵败将挤在狭小的营地里,伤员的呻吟和绝望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山下,灯火通明,十万大军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甚至已经有伙夫营开始埋锅造饭,浓郁的肉香混杂着米饭的香气,顺着风飘上山,馋得那些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宁王军士兵,直吞口水,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强烈到残忍的对比,像一把最锋利的钝刀,一刀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