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物质界的火,更不是神魂之火。
它源自于某个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是纯粹的法则具现,燃烧的是“存在”本身。
鬼皇的惨叫,已经从凄厉变得断断续续。
他的魂体,在这恐怖的火焰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气化,化作最纯粹的虚无。
构成他的一切,他的力量,他的记忆,他的怨恨,他作为“鬼皇”这个概念的本身,都在被一点点地从这方天地间抹去。
这是最彻底的死亡。
是连轮回都无法触及的终极湮灭。
“啊……啊……”
痛苦的嘶吼渐渐低沉,鬼皇在火焰中翻滚的动作也慢慢停滞。
出乎意料的,他眼窝中那两团剧烈跳动的魂火,其中的癫狂与混乱,竟在这法则之火的焚烧下,一点点褪去,露出了一丝万年未有的清明。
就像一块被污泥包裹了太久的璞玉,在最酷烈的火焰中,被烧去了所有杂质,露出了最原始的底色。
他不再挣扎。
他就那样漂浮在半空,任由那足以焚灭神只的火焰舔舐着自己残破的魂体。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空旷死寂的天地。
城,没了。
那些追随他,被他囚禁,最终又背弃了他的子民们,也都没了。
万年的谋划,万年的基业,万年的守护……
原来,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渊的年轻人身上。
看着王平安身后那片已经彻底化为真实,散发着无上轮回气息的世界,看着那世界中,代表着终结与新生的秩序,看着那亿万正在被洗去怨恨,获得安息的魂魄……
鬼皇眼中的嫉妒、不甘、怨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某种更为复杂的东西。
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茫然与自嘲。
他忽然笑了。
笑声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
“呵……呵呵……”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皇’……”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王平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万年的愚行,做出最后的审判。
“皇,不是至高无上的统治,不是生杀予夺的权柄……”
“而是……给予归宿。”
“我将他们囚禁于此,以怨恨为食,以绝望为墙,自以为是他们的守护神……”
“而你,却给了他们最渴望的……家。”
鬼皇的魂体已经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最后看了一眼王平安的世界,那片他曾经无比渴望,此刻却只剩下敬畏的冥土。
随即,他对着王平安,缓缓地,郑重地,行了一个无比古老的礼节。
那不是臣对君的跪拜,也不是败者对胜者的乞降。
那是一个君王,对另一个君王,在传承国祚时,才会行使的最高礼节。
“我的人民……”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却清晰地传入王平安的耳中。
“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卸下了心中最后,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所有抵抗,迎接最终的湮灭时,一股滔天的恨意,猛地从他即将消散的魂火深处,再次爆发出来!
但这股恨意,不再是指向王平安。
“恭!亲!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出这个名字!
“你以为,本皇会让你如愿吗?!你以为,献祭了本皇,你就能得到那个‘存在’的青睐吗?!”
“做梦!!!”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古虞皇朝的末代帝主,露出了他枭雄的獠牙!
嗡!!!
他那即将被焚尽的魂体,猛地向内一缩,将所有残存的力量,连同那股不共戴天的仇恨,以及那道反噬的邪神敕令,尽数压缩成了一点!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却流转着暗金色邪异纹路的珠子。
珠子成型的瞬间,鬼皇的魂体,彻底化作了飞灰。
“小子!”
他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交易的冷酷与决绝,在王平安的脑海中响起。
“这里面,是我古虞皇朝最后的皇室秘辛!更有……恭亲王那个杂碎与我交易时,无意中泄露的一丝关于‘镇魔血塔’的最高机密!”
“拿着它!”
“带着本皇万年的仇恨,去杀了他!!!”
咻!
黑色的珠子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王平安。
做完这一切,鬼皇最后的意识,再无任何留恋,主动迎向了那片虚无。
王平安静静地看着,抬手,稳稳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