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里没人说话,只有风卷着硝烟掠过钢盔的呜呜声。汤姆摸着胸口的面包,突然觉得那硬壳像块墓碑。
司令部的橡木大门被撞开时,拉姆西爵士的军靴在地毯上蹭出两道深色泥痕。作战室里弥漫着咖啡和硝烟混合的怪味,参谋们正围着沙盘争吵,有人把铅笔扔在 "多佛尔" 的标记上,有人用尺子量着普利茅斯到伦敦的直线距离。
"别争了!" 拉姆西扯过墙上的地形图,图钉扎在手指上也没察觉。他的指甲划过港口西侧的滩头:"沙质海岸,涨潮时水深五米,刚好能过登陆艇。德国人三个月前就派间谍测绘过,你们看这水深标记,精确到厘米!"
年轻的参谋官琼斯推了推眼镜:"爵士,可多佛尔那边......"
"多佛尔是幌子!" 拉姆西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褐色的液体溅在 "德文波特造船厂" 的标记上,"他们炸岸防炮不是为了破坏,是要清除登陆障碍!你以为容克 - 290 带着弗里茨 - X 来这儿,就是为了炸几门老炮?"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HS129 攻击机正低空掠过造船厂,机翼下的 37 毫米机炮喷着火舌,打在 "贝尔法斯特" 号的龙骨上,火星像瀑布似的往下掉。铆工杰克抱着个学徒从船台上滚下来,那孩子的工装裤还沾着机油,上周刚从威尔士来投奔他。
"给伦敦发报!" 拉姆西转身喊道,"重复:普利茅斯是主攻方向,请求立刻调喷火战斗机,至少两个中队!"
通讯官握着发报机的手在抖,电键敲得飞快。拉姆西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移动的声音像锤子敲在神经上。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怀特霍尔宫,丘吉尔拍着他的肩膀说 "普利茅斯交给你,我放心",现在才明白,那句承诺有多轻飘飘。
半小时后,加密电文回来了。拉姆西展开纸时,手指在发抖。上面只有丘吉尔的亲笔签名,字迹龙飞凤舞:"坚守阵地,无增援。多佛尔战事吃紧,勿分兵。"
"无增援......" 琼斯念出声,声音发哑。
拉姆西把电文揉成纸团,扔进壁炉。火焰舔舐着纸团,很快就卷成了黑灰。"他们以为这是调虎离山," 他望着窗外越来越密的机群,"德军这步棋,走得真毒啊。"
1940 年敦刻尔克撤退时,他就跟曼施坦因打过交道。那个德国年轻将领总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奇兵,现在又故技重施。多佛尔的激战是饵,钓的就是伦敦的注意力,等他们反应过来,登陆艇早就冲上海滩了。
"再发报!" 拉姆西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告诉伦敦,普利茅斯将战至最后一人。但请记录:下午三点十七分,我们已无高射炮可用,战斗机零架,海岸炮全毁。"
他摘下领章上的将星,放在桌上:"琼斯,你带文件撤往埃克塞特。告诉他们,德国人登陆后,会先占造船厂,再往东北推进。"
"爵士,您......"
"我是这里的指挥官。" 拉姆西重新扣好军靴的鞋带,"1915 年我在加里波利没跑,今天也不会跑。"
窗外传来一阵更密集的轰鸣。不是轰炸机,是引擎的嘶吼。拉姆西冲到窗边,看见海平面上冒出一串黑点,不是海鸥,是登陆艇的桅杆。最前面的那艘挂着铁十字旗,正劈开晨雾,往滩头冲来。
唐宁街 10 号的壁炉里,松木烧得噼啪作响。丘吉尔把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第三根了,烟味还是压不住办公室里的焦虑。多佛尔的战报堆在桌上,最新的一份写着:"德军已建立滩头阵地,皇家海军 ' 厌战 ' 号触雷,伤亡不明。"
"普利茅斯又发报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
助手怀特捧着文件夹,声音放得很低:"拉姆西爵士说...... 说他们看见登陆艇了。"
丘吉尔嗤笑一声,抓起红铅笔在地图上圈出德军登陆点:"登陆艇?他是老糊涂了?多佛尔海峡挤满了我们的驱逐舰,德国人怎么把登陆艇开到普利茅斯去?绕苏格兰?那得走三天!"
他把普利茅斯的电文推到一边,上面的墨迹被咖啡洇了个圈。"10 区的战斗机呢?让他们自己解决。"
"10 区只剩一个中队的喷火了,爵士。" 怀特的声音更低了,"上次夜间轰炸,喷火工厂被炸了,道丁将军说...... 至少三个月造不出新的。"
丘吉尔的铅笔顿了一下。他想起上个月去考文垂视察,工厂的废墟还在冒烟,工人们用木板搭起临时车间,却连铆钉枪都凑不齐。但多佛尔不能输,那里离伦敦只有一百公里,德军装甲师三天就能打到城下。
"告诉拉姆西," 他拿起钢笔,在电文上签下名字,"用他的高射炮,用他的水兵,用造船厂的工人,总之守住那里。这是命令。"
怀特刚要走,又被喊住。丘吉尔指着多佛尔的战报:"让 11 区再调两个中队的飓风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今晚必须把滩头的德国人赶下海。"
门关上后,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