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界的喧嚣和疯狂相比,这个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小村落,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宁静。
炊烟在屋顶上打着旋儿,村头打谷场,犬吠声追着鸡鸣跑。
一群半大孩子光着脚,在周桐的喝骂声中,一板一眼地扎着马步,手里的木枪刺得有模有样。
顾渊骑着夜照出现在村口。
马蹄声很轻,但正在纠正一个孩子握枪姿势的周桐,却像是后脑长了眼睛,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他挥了挥手,让孩子们自己练习,然后拄着那根光滑的竹杖,一步步,朝着顾渊走来。
“天下第一,别来无恙啊。”
面对周桐的调侃,顾渊翻身下马,对着周桐,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周宗师。”
短暂寒暄后,顾渊直接说明来意。
“前辈,晚辈不久前得了一本枪法,参悟时总觉真气滞涩,不得其法,特来请教。”
“哦?”周桐有些惊讶,“竟还有你不能悟透的枪法秘籍吗?”
“快拿来让我一观。”
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册子。
周桐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在看到册子封皮上那四个字时,神情骤变。
《武穆遗书》。
“你……”
周桐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伸向册子的手在半空中凝固,随后猛地收回,像是被火炭烫到。
“谁让你拿这东西出来的!”
他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那个和蔼的老人,而是一头被触怒的苍狮。
“拿走!我不想看到它!”
顾渊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周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没有收回册子,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
周桐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本遗书,眼眶里布满血丝。
“他就是为了这上面的东西……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家国天下,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愚忠!愚不可及!”
老人的怒吼声在安静的村口回荡,惊得远处树梢的鸟雀扑棱棱飞走。
顾渊沉默。
他从这愤怒中,听出了一股深不见底的悲伤。
周桐吼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靠着竹杖才没有倒下。
他不再看顾渊,只是转过身,望着北方层峦叠嶂的山脉,背影萧索。
“你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沙哑,却带着浓重的疲惫。
“他的道,你不懂,也学不来。你的枪太纯粹,太自我,容不下别人的东西,更容不下这天下的重量。”
顾渊没有走。
他就那样牵着马,在原地站了一天。
日升日落。
周桐也在院门口坐了一天,像一尊石像。
直到月上中天,周桐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顾渊面前。
“你这性子,跟他当年真像,一样的犟。”
他伸出干枯、布满老年斑的手,接过了那本《武穆遗书》。
触碰到册子的瞬间,他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是为了你。”
周桐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只是想看看,我那傻徒弟,最后到底留下了些什么。”
说完,他拿着遗书,转身走回茅屋,将门重重关上。
顾渊在村口的客房住下。
接下来的三天,周桐的房门没有再打开过。
顾渊也没有去打扰。他每日只是在院中静坐,练枪,或是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嬉笑打闹。
他能感知到,茅屋内的那道气息,时而悲恸,时而激愤,时而归于死寂。
像一片在风暴中挣扎的海。
第三天傍晚,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桐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老了十岁,眼窝深陷,双目赤红,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走到顾渊面前,将《武穆遗书》递还给他。
“我小看你了,也小看了他。”
周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
“我一直怨他愚忠,怨他为不值得的人断送性命。可我看了三天才明白,他的枪,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他抬头,望向顾渊。
“你的道,是‘破’,是‘争’,是为自己扫清一切障碍,登临绝顶。所以你的枪,锋利,霸道,无坚不摧。”
“而他的道,是‘守’,是‘护’,是为身后亿万百姓而战。所以他的枪,重,重得能扛起一座山,一片天。”
“你的枪是为了‘证我’,他的枪是臻至‘无我’。道不同,根基不同,你自然无法领悟。”
顾渊眼底深处,一抹光亮闪过。
“那该如何?”他问。
周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走到院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