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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奇忆记 > 第39章 靛布裹春寒

第39章 靛布裹春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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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晒谷场东头的老茶树抽新叶时,道夫爷爷咳出的血点子溅红了药罐沿。老人蜷在火塘边的竹榻上,寒毒钻进骨缝的第三年,惊蛰雷都没能震出半分暖意。阿梨拆了压箱底的靛青土布,油灯下针尖挑出忍冬纹——布上还沁着娘亲陪嫁时的茉莉香,此刻裹着药贴焐在老人膝头,倒像裹住了整座茶山的春寒。

    “黑龙潭的碑底……”爷爷枯爪突然钳住道夫腕子,“有东西镇着。”话音混着血沫子咳进晨雾。道夫肩头新补的蓑衣蹭过阿梨鬓角,菌丝从她茶果壳串钻出,在药气里显影镇水碑裂口:乾隆年的青石基座下,半截锡铁匣叫树根缠着,匣面蚀刻的蛇形纹正咬合少年锁骨旧疤。

    薄霜覆着山道。阿梨竹篓压着烘柿饼和药罐,道夫用药锄柄挑开拦路藤,裤脚裂口的茶青丝带扫落露珠。去年推土机铲秃的坡地,今春竟从履带印钻出紫云英,蓝花瓣托的雨珠映着少女耳垂——那上头粘着道夫拂蛛网时蹭落的草屑。

    教室后墙霉斑已扩成地图。校长拿红漆刷的“危”字叫雨水泡发了,砖缝还在渗黄汤。前排男生踩着水洼传纸条,纸飞机撞上阿梨发辫时,道夫忽伸臂挡住窗缝灌进的风。少年肘弯补丁擦过她肩头,烘柿饼甜香混着他颈侧松脂气,把开发商遗留的消毒水味压得丁点不剩。

    “茶贩子又压三成价!”麻脸婶子堵在校门口号,“说咱银针茶沾锈味……”阿梨腕间茶果壳串突突发烫,菌丝在雨气里绣出茶商往晒场泼脏水的画面。道夫药锄柄重磕青石,虎口旧疤挣出血丝,却只将烘柿饼油纸塞进她掌心。油纸裹着苔痕碎石,石上银芒点点——是阿梨娘亲镯子的碎玉,在镇水碑缝里嵌了十七冬。

    晒谷场西头突响柴油机。道夫爷爷撞响铜盆:“收茶山的豺狗又来喽!”菌丝从阿梨辫梢垂落,尘土里勾出三个西装影:为首的金丝眼镜捏着泛黄合同,开发商撤离时埋的地契,此刻活像冬醒的蛇。

    毒泉眼浊浪拍湿新界桩。茶商的丈量队踩倒一片紫云英,皮尺缠上阿梨娘亲的衣冠冢。道夫药锄劈进泥土时,金丝眼镜笑纹冻住:“小伙子,光绪年抵债合同写着……”话未绝,阿梨腕间十六茶果核齐炸,菌丝卷着炮眼石里的银镯碎屑扑向合同——泛黄纸页突浮光绪官印,印泥里沁着开发商祖父咳的黑血。

    “假契!”瞎子婆婆盲杖戳裂界桩,“真约在锡铁匣!”丈量队哄笑淹了她嘶喊。道夫猛扯开衣襟,锁骨下蛇形疤遇风游动,竟与合同末页印鉴咬成环。金丝眼镜镜片寒光一闪,菌丝显影里抖落旧尘:开发商逼迁那日,道夫祖父被按着枯手沾印泥。

    夜雨敲窗时,阿梨用嫁衣拆下的红绸裹紧锡铁匣。道夫爷爷在火塘边磨柴刀,刃蘸毒泉眼捞的淤泥。“黑龙潭底有镇物……”老人咳出的血沫溅上刀面,竟显影整卷《赎地谣》工尺谱。阿梨掰开烘柿饼塞进道夫掌心,甜浆渗进少年虎口裂伤,菌丝突钻出,在雨幕绣出潭底——乾隆年镇水兽铁像口衔玉珏,珏上阴刻“山魂永镇”。

    丈量队皮尺缠教室梁柱那日,道夫爷爷倒在晒谷场西头。老人枯手攥半块界碑残石,“苗寨”的寨字浸着血。金丝眼镜皮鞋尖踢开碎石:“妨碍公务要坐牢的。”

    阿梨腕间茶果壳串飞射,十六核嵌入开发商遗弃的钻井架。钢梁轰鸣坍向毒泉眼,菌丝卷着潭底玉珏破水出——青白玉浮出开发者祖父典山真契:光绪官印下压着“若断地脉,契毁人亡”的血字。

    “妖术!全是妖术!”金丝眼镜咆哮被山风卷碎。道夫背起咳血的爷爷,少年脊骨抵老人枯胸,像张拉满的弓。阿梨解靛布头巾裹住淌血的额角,血渍在土布泅成忍冬纹,竟与合同蛇形印绞作一团。

    惊蛰第三雷劈开黑龙潭时,道夫负着爷爷潜进寒潭。阿梨攥玉珏在岸煨药,锡铁匣浸毒泉眼嘶嘶响。菌丝从她冻裂指尖钻出,水面绣骇景:开发者祖父骸骨卡在镇水兽口内,指骨紧攥乾隆真地契——“永归苗寨”的苗字浸着沉血。

    道夫破水那刻,寒潭骤沸。爷爷枯手抓的半卷宣纸,遇玉珏光华显血字:“地气归处,契债同销”。岸上惊呼声中,茶商掌心的合同自燃,火苗舔过金丝眼镜西装袖,将他腕间蛇形纹蚀成焦痕。

    晒谷场西头老茶树忽抖落陈雪。道夫将真地契压进阿梨掌心时,少年带冰碴的额发扫过她眉梢。菌丝在交握指缝游走,百年血债织成整坡新茶苗。紫云英从履带印蔓生,托起坠潭开发者骸骨的眼窝——那空洞钻出的非菌丝,是今年头茬忍冬的嫩芽。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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