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一咬牙,低喝一声:“走!”五人扔下手中的铁铲和布袋,狼狈不堪地循着来路仓皇逃窜。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张万金的使者便气势汹汹地踏入了关家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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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门见山,直斥关家坳昨夜设伏伤人,行径卑劣,若不交出“神物”并赔礼道歉,便要发兵踏平此地。
关平听完,面色平静,只淡淡说了一句:“请随我来。”
他没有带使者去祠堂,也没有去讲理堂,而是直接引到了村口那块刻着“讲理坡”的木牌前。
他指着木牌旁不远处,那段昨夜被踩塌的田埂,对使者说:“你看这土,它记得谁来过。”
使者不明所以,皱眉看去,那段塌陷的泥土并无甚奇特之处。
关平回身,唤来几个正在晨读的孩童。
他从自家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分给每个孩子一小勺,让他们分别浇在田埂的不同位置上,其中一勺,正好浇在那片塌陷的泥土上。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片刻之后,其余几处被水浇过的地方,水迹都浮在表面,汇成小小的水洼,唯独昨夜被夜探踩塌的那一处,勺中的清水仿佛被一块海绵吸附,转瞬间便渗入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点湿润的深色。
“看到了吗?”关平的声音不疾不徐,“心偏了,地也拒纳。他们踏的是私欲之路,这田,不肯认。所以他们的脚印,连一勺水都藏不住。”
使者脸上写满了震惊,他蹲下身,用手捻起那里的泥土细细察看。
果然,这片土壤的颜色比别处更深,质地也更疏松,扒开表层,能看到密如蛛网的细小根系牢牢抓着泥土。
这绝非什么鬼神作祟,而是关家坳村民数十年如一日,用轮作、堆肥、惜土如命的耕作方式,才养出的有灵性的活土。
这样的土,蓄水保墒,根系发达,自然能抵御旱灾。
使者默然良久,站起身来,对着关平深深一揖。
他回到张万金处,没有多言,只在自己的笔记上郑重添上了一句:“治民不在控物,在养共心。”
清明时节,细雨如丝。
小女孩率领着“守心夜课”的学童们,为老村正扫墓。
他们没有哭泣,只是轮流将《讲理十二章》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
归途之中,队伍经过老灶遗址。
小女孩停下脚步,从贴身的小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早已干枯的稻叶。
叶脉金黄,正是当年她在梦中,那个高大身影所赠之物。
她蹲下身,在护着稻根的石墩旁,用小手挖了个浅坑,将这片承载着她最初信念的稻叶,轻轻埋入泥土之中。
“您说风会记住一切,”她对着石墩轻声说道,“那我就把记忆,还给土地。”
当晚,关家坳九十九户人家,竟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景象不再模糊,他们清晰地看见,一个身披蓑衣、面容看不真切的男人,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缓步穿行在千顷稻田之间。
他的身影仿佛一道行走的春风,每踏出一步,身后便有嫩绿的新苗破土而出,迎风招展。
村民们从这安详而震撼的梦境中醒来时,天还未亮,却闻到满室粥香。
他们惊奇地发现,家家户户的灶膛里,不知何时竟已燃起了温和的火焰,锅里的米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而每家门外那块用作“冷饭”供奉的石墩上,一碗照例摆出的冷饭,此刻竟冒着袅袅的热气,仿佛刚刚出锅。
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又是一年春分,守心乡早已更名为“归仁里”。
这十年间,此地风调雨顺,民心思定,其“人人守心,地有灵犀”的事迹传入朝堂,天子感其德化,下诏免赋五年,称此地“民风化于无形,可为天下表率”。
这一夜,归仁里九十九户人家的屋顶上,炊烟如旧升起,仿佛九十九道白色的狼烟,在暮色四合的天幕下,笔直地贯入星河。
关平已是白发苍苍,他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竹杖,站在讲理坡的最高处,望着远方天际线最后一抹残阳。
十年,他守住了这碗饭,也守住了父亲留下的道。
忽然,一阵风自远方旷野掠来,拂过他的耳畔。
这风中,带着一种阔别已久却无比熟悉的气息——那不是稻香,也不是泥土的芬芳,更像是遥远战场上传来的战鼓余震,又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马蹄轻响,最终,一切喧嚣都沉淀下来,化作一声极淡、极轻的叹息。
关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是释然,也是懂得。
他转过身,准备回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那块供奉冷饭的石墩。
就在那碗米饭的边缘,一缕青烟正缓缓盘旋上升。
与往日的袅袅炊烟不同,这缕烟气凝聚不散,在渐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