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开进村子,带来的却是一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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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村落里果然不见任何祭祀场所,唯独家家户户的灶台边,都设着一张小小的矮几,便认定这是某种秘密的祭拜仪式,当即下令彻查,要村民当着他的面,演示所谓的“供奉仪式”。
村民们有些惶恐,但没人反抗。
阿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样争辩或解释,只是平静地对那位面色严峻的钦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引着他走进了自家的灶屋。
灶屋里很简朴,只有一口大锅,一个风箱,和那张矮几。
阿守请钦差在灶门前的小凳上坐下,自己则转身从锅里盛了一碗刚出锅的糙米饭,双手递了过去。
“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阿守的声音很平稳,“您也尝尝慢路人的饭。”
“放肆!”钦差身后的随从厉声喝道,“你当钦差大人是什么人?竟敢用这等粗食羞辱大人!”
钦差抬手制止了随从,他死死盯着阿守手里的那碗饭,眼神复杂。
他觉得这是一种羞辱,一种无声的挑衅。
但他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他倒要看看,这帮刁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饭,带着一丝愠怒送入口中。
然而,就在那米饭触及舌尖的瞬间,钦差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喉头猛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瞬间炸开,不是珍馐美味的鲜香,而是一种……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这味道,这口感,这米粒在齿间碾开的质感……竟与他早年亡故的母亲,在他临终前为他煮的那碗续命饭,分毫不差!
记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用最后一点力气为他吹凉米饭的佝偻背影。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砸进了碗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他放下了筷子,原本威严冷峻的面容上满是脆弱和悲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们……每天都这样?”
阿守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日日如此,代代如此。”
钦差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将碗里剩下的饭,一口一口,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封加急奏折送往京城。
钦差在奏折中写道:“臣巡查讲理坡,见其民无所祀,却处处是敬;神无名号,却步步留痕。此非邪祀,乃大信也。”
帝王阅毕,提笔朱批八字:“心诚即庙,行正为坛。”
秋收的夜晚,整个讲理坡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和疲惫之中。
阿守也累得倒头就睡,很快便坠入了梦境。
梦里,他看到阿耕的儿子,那个叫关平的孩子,正站在金黄的麦堆之上。
可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孩童的玩具,而是一枚象征着兵权的兵符。
突然,那兵符在他掌心无火自燃,化为一捧灰烬,随风飘散。
阿守心中一急,想上前去问个究竟,却被一道高大而沉默的虚影拦住了。
那是一个背影,肩上扛着的不是青龙偃月刀,而是一把沉重的犁具,正缓步朝着田野深处走去。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梦中响起,仿佛来自亘古:“子不必追,田要有人翻。”
阿守猛然惊醒,窗外已是风雨大作,雷声滚滚。
他心里咯噔一下,村东头的粮仓!
他披上蓑衣就往外冲。
可当他冒着倾盆大雨奔到粮仓前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粮仓的屋顶果然被狂风掀开了一个大口子,金黄的谷物眼看就要被雨水浸毁。
但十七户人家的主事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自发地聚集于此。
他们同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挽着手,用自己的身体在缺口下方围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凭狂风暴雨抽打在身上,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没有人号令,没有人指挥,一切都发生在寂静的默契之中。
天亮雨歇,粮仓里的谷粒,竟一粒未湿。
而粮仓外的泥地上,留下了十七行深深的脚印,方向一致,节奏如谣,仿佛一支无声的军队,刚刚完成了一次守护的行军。
时间流转,冬至子时。
这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夜。
阿守独自坐在灶屋里,借着微弱的火光整理阿耕留下的旧物。
他翻出了那块当初从《春秋》残本上撕下的焦布残片。
这块布片早已被火燎得看不出任何字迹,只是一块焦黑的破布。
可今夜,当灶膛里的火光跳动着映照在上面时,奇迹发生了。
那焦黑的表面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墨色痕迹,笔迹与那日霜凝的篆字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