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只当是村民们用了什么诡计,当晚加派了双倍的人手,将山口围得水泄不通。
三更时分,一名轮岗的年轻士卒靠着山石打盹,忽然被一阵异样的动静惊醒。
他揉着眼睛抬头望去,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从讲理坡的方向,竟有无数个半透明的虚影正穿梭往来。
那些虚影,分明就是讲理坡村民的模样,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每一个都是村里平日里最肯吃亏、最守承诺的老实人。
他们个个肩上挑着饭担,步履沉重却坚定,无声地穿过官兵的岗哨,将一担担米饭送入难民营地。
年轻士卒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一个虚影在经过他身边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侧过头。
那张脸,正是白天那个给他送水喝的大叔。
虚影没有表情,只是默默地继续前行。
士卒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朝着那些虚影远去的方向,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从此,再也无人敢阻拦讲理坡的救济之路。
秋收之后,一场凶猛的瘟疫席卷了邻近的几个郡县。
一时间,家家焚香,户户贴符,道士们开坛作法,却收效甚微。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迅速蔓延。
讲理坡也有几人出现了发热昏沉的症状。
村民们心急如焚,纷纷建议请僧人道士来驱邪。
守护者却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请任何神佛,反而发动所有健康的村民,在村口那座废弃多年的大灶里,重新燃起了火。
他们每日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便齐聚于此,用山里采来的老姜和新收的大蒜,熬煮一大锅辛辣滚烫的姜汤蒜粥,分送给各家病患。
起初有人不信,觉得这不过是土方子。
可奇怪的是,凡是喝了这粥的人,当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一个红脸长须、威风凛凛的将军,手持青龙偃月刀,在他们的屋里巡视。
他一言不发,也不靠近病榻,只是走到屋子最阴暗的角落,将手中大刀虚虚地一划。
那刀锋明明是虚的,却仿佛带着一股煌煌天威,所过之处,墙角堆积的阴翳便如遇烈日的冰雪,自行退散。
七日之后,村中病患尽数痊愈,无一人亡故。
而此时,邻村的瘟疫依旧肆虐。
消息传开,邻村的村正带着重礼前来拜谢,并小心翼翼地探问,讲理坡究竟用了什么神仙秘法。
守护者没有多言,只是指了指村口那座依旧火光熊熊的大灶,对众人说:“火旺则阳盛,心正则鬼避。他教给我们的,从来不是如何斩妖除魔,而是如何守住心中的正气。”
冬至,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
大雪封山,万籁俱寂。
守护者独自坐在灶屋里,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修补着一顶旧蓑衣。
忽然,那早已熄灭的灶膛,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起来。
火焰凭空而生,却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橙光,无需添柴,便稳定地燃烧着。
守护者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地望着那团奇异的火焰。
火光摇曳中,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关平的模样。
他身披战甲,面容肃穆,嘴唇在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守护者凝神细看,凭借着对唇语的些许了解,终于读懂了那无声的话语。
“父亲说,最后一程,不必送。”
话音刚落,灶膛里的火光猛地一闪,骤然熄灭。
与此同时,那双被他供在灶台边,沾满干涸泥土的旧草鞋,竟无风自动,缓缓地从矮凳上腾空而起,悬浮于灶口上方三寸之处。
鞋尖朝外,仿佛在等待一位即将远行的主人最后一次穿上它。
片刻的停顿后,草鞋伴随着一阵微不可察的风,飘出了灶屋的门槛,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漫天风雪的夜色里。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对着空无一人的黑夜,他低声说:“走好。”
而千里之外,中原腹地,一座早已香火断绝的荒庙檐角下,一只破旧的草鞋不知何时被挂在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上。
鞋底的泥土已经干裂,在它与庙墙的缝隙之间,一片赤色的干枯花叶被悄悄地压着,仿佛一个不为人知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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