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寒意已浸透了街巷,檐角挂着的薄霜在日头下泛着清冷的光。
督主府。
晴雪阁外。
裴岁晚已立在阶前相迎,宇文泽拢了拢狐裘领口,恭敬行礼“见过阿嫂!”
“阿泽来了?”
裴岁晚堆着温和的笑意,微微屈膝“快进屋中暖和暖和吧”
“你阿兄已经将火都生好了!”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暖阁里的地龙早烧得旺,推门便有股融融暖意裹过来。
混着松木柴烧出的烟火气,还有油脂滋滋作响的焦香。
“阿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羊腰子刚烤好!”
陈宴正蹲在炭盆边,手里捏着两串油光锃亮的羊腰子,见他进来便扬声笑,火光映得他脸庞通红,“快来尝尝!”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这刚新婚燕尔的,正是需要补补的时候!”
炭盆里跳动的火苗,还有架在铁网上滋滋冒油的肉串。
肥瘦相间的羊肉泛着焦糖色,腰子边缘烤得微焦,油珠坠在炭上,溅起细碎火星,香气便愈发浓得化不开。
而旁边的竹篮里,还有圆滚滚的羊蛋,还有带着筋膜的羊枪,都洗得干净,在火光下泛着新鲜的粉色。
正是“刀枪炮”盛宴。
“夫君,你们兄弟二人聊”
裴岁晚轻抿红唇,眼底漾起温和的笑意“妾身去云姑娘那儿看看!”
“嗯。”陈宴颔首,轻轻应了一声。
裴岁晚并未多作停留,脚步轻快地掀帘出去了,给这兄弟二人留出了空间。
暖阁的竹帘落下,将外间的寒意与琐碎都隔在门外。
“阿兄,你就别拿弟打趣了”
宇文泽无奈摇头,叹道“弟与独孤氏也就,新婚夜那一次,还是为了交差!”
说归说,他还是捻起一串,炭火的余温还透过竹签传过来。
腰子烤得外焦里嫩,咬下去先是焦脆的边缘。
接着是腴润的内里,没有寻常的腥气,只余下炭火炙烤后的醇厚,混着撒在表面的盐粒,熨帖得从舌尖暖到心口。
自从大婚之夜,他们俩就分房睡了。
平日里连个照面都不会打,三五天不见也是常态。
“听说前些天归宁日的时候,独孤老柱国的脸色,可很不好看啊!”陈宴又拿起几串生腰子架在火上,正低头用小扇轻轻扇着炭盆,侧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言语之中,满是玩味。
两大柱国的府邸,是明镜司严密盯防的对象。
其中发生的绝大多数之事,都会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比如归宁日,全程黑着张脸,想要发作却一直强行忍着的独孤老柱国同志!
“弟夺了他精心为女儿,准备的嫁妆,脸色能好看才是见鬼了”
宇文泽又咬下一块腰子,焦脆的外皮裹着内里绵密的肌理,花胡椒的辛香混着炭火的烟火气,在舌尖散开。
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却偏是得意的调子“不过那嫁妆的确丰厚!”
不仅仅有那一箱箱金银珠宝,还有十几间铺面,十几间庄子别院
那女人敢算计他,就只能全部笑纳了!
碍于晋王府的权势,独孤老匹夫再不满,也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独孤老匹夫好面子,又怕嫡女受委屈,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短缺的!”
陈宴正往羊腰子上撒盐,闻言手一顿,挑眉看他“没想到却便宜了你小子!”
不知为何,陈某人莫名有种傻弟弟,被自己带坏了感觉
毕竟,刚相识时的他,顾忌太多,被儒家礼法所束缚,是决计干不出这种事的!
还真是近朱者赤啊!
“也真如阿兄预判的那般”
宇文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带着火烧般的暖意,恰好压下了腰子的油腻。
他放下酒杯,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沿,忽然低笑一声“独孤氏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新婚之夜就按耐不住,想逼弟签所谓的约法三章!”
说罢,就对自家阿兄讲起了,那夜红烛高燃下,独孤弥罗取出了那张处心积虑的破纸。
以及其上丧权辱国的条条框框
什么无异生子?
什么要常给国公府孝敬?
什么待袭爵后,要由她来握有王府的财政大权?
美其名曰为他分担?
还他娘的不同意,就以簪尖相对,强行威逼?
“有意思!”
陈宴听乐了,似笑非笑,玩味道“她的胃口还真不小”
这么一比,他家岁晚太贤良淑德了!
管家又体贴,还能与府上的女人们和睦相处。
天上地下啊!
没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