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几个丫头虽愁云惨雾,却也只得强打精神,将太子妃那些打包好的行囊又一件件取出,分门别类地归置到东宫新辟的库房里。
齐舞阳每日整理账册、清点器物,将偌大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其条理之清晰、效率之高,令原本战战兢兢的东宫属官们暗自咋舌又心生敬佩。只是她眉宇间那份疏离,却比在宁王府时更甚。
如此过了七八日,就在齐舞阳准备再次递牌子请见时,太子却主动派人来传召了。
地点并非日常议事的书房,而是东宫后苑一处临水的暖阁。窗外春水初生,嫩柳抽芽,一派生机勃勃,阁内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太子背对着门口,负手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几日不见,他眉宇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份储君的威仪却愈发深沉。他看着齐舞阳,眼神复杂,没有了前几日的暴怒,心思却更令人看不透了。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声音听不出情绪。
齐舞阳依言坐下,姿态从容,静待下文。
太子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舞阳,孤知道你心意已决。但,和离一事,此时绝不可行。”
齐舞阳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平静,没有反驳,只是等着他的解释。
“孤初登储位,根基未稳。”太子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变得郑重,“废太子一案虽已尘埃落定,但朝中暗流涌动,人心难测。薛家余孽、梁王旧部、乃至其他观望的势力,无不在盯着孤的一举一动。若在此时,身为新储君的孤便与发妻和离,你可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朝野上下会如何议论?会说孤刻薄寡恩,容不下曾助孤良多的发妻!会说孤德行有亏,刚得势便弃糟糠!那些本就对孤心存疑虑、或心怀叵测之人,必将以此大做文章,动摇国本!
舞阳,孤非是强留你,而是此时和离,于国,于孤,于你……皆非明智之举。它会让孤甫一入主东宫,便背负上难以洗刷的污名,让新政举步维艰。”
齐舞阳静静听着,她明白太子所言并非虚言恫吓。在这个时代,储君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涉及“德行”。一个刚上位就休妻的太子,确实会引来无数非议和攻讦,成为政敌攻击的绝佳靶子,他是在用现实的政治利害来说服她。
“再者,”太子的声音放得更缓,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情分上,帮孤这一次。只待朝局彻底稳固,孤登基之后,孤……必不会强留你。那时,你要走要留,孤……绝不阻拦。孤以储君之位向你保证!”
他紧紧盯着齐舞阳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松动。
齐舞阳的心绪确实有些波动。她固然渴望自由,但也并非不通情理、不顾大局之人。太子此刻的处境,她看在眼里。他提出的“登基后放她走”的承诺,虽然遥远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至少是一个台阶,一个缓冲。
更重要的是……她想起了温婤。生产在即,她实在放心不下她。若此时强行离开,与太子彻底撕破脸,难保不会牵连到温婤夫妇。唐徽言虽得重用,但根基尚浅,经不起任何风浪。
看着齐舞阳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太子心中微动,立刻又抛出一个沉重的砝码:“还有一事……父皇的身体,经此连番打击,已然油尽灯枯。太医私下禀报,恐……撑不住多少时间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击在齐舞阳心头。皇帝时日无多,意味着权力的交接迫在眉睫,也意味着太子此刻承受的压力和风险达到了顶点。他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一个没有污点的形象来顺利过渡。
齐舞阳沉默了良久,暖阁里只有窗外潺潺的水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太子,目光恢复了平静,却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妥协:
“殿下所言,确有道理。此时和离,非但于殿下名声有损,更可能动摇朝局根本,非智者所为。”她顿了顿,清晰地划下界限,“我可以暂留东宫,以太子妃之名,协助殿下稳定内务,直至殿下登基。然,此乃权宜之计,亦是履约之延续。待殿下君临天下之日,便是舞阳功成身退之时,还请殿下……届时务必信守承诺。”
太子听到她答应留下,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仿佛久旱逢甘霖,那份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忽略了齐舞阳后半句的提醒,或者说,他下意识地认为,只要她留在身边,时间总能改变一切。他连忙应道:“好!孤答应你!登基之后,绝不食言!”
“另外,”齐舞阳补充道,“温婤产期将近,我想等她生产时前去守着她。”她怕定边侯府的人暗中做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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