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呻吟从旁边传来。
云辰猛地扭头。只见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刀童,此刻正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里。他那张总是带着点懵懂和执拗的娃娃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他的身体像虾米般蜷缩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瞳深处,正疯狂地交替闪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一种是属于他自身的、带着点茫然和清澈的琥珀色;另一种,却是浓稠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纯黑!那黑色每一次翻涌占据上风,都带着一种源自深渊的暴虐与疯狂。
“不…不…这些画面…为什么…好熟悉…痛!头…好痛!主人…救我!”刀童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恐惧,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脑中厮杀尖叫。
就在这混乱与震惊交织到顶点之时,祭坛上空,那由金光凝聚而成的丹圣与剑仙虚影之间,一点更为璀璨、更为古老的金芒无声无息地亮起。光芒流转,瞬间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清面目,只能感受到一种跨越了万古沧桑的疲惫与沉重。一个宏大、苍凉、仿佛带着青铜锈迹和岁月尘埃的声音,在这片金色的空间里缓缓响起,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打在灵魂深处:
“万载沉浮,终见归途。丹圣血脉,剑仙残魂,还有……那被斩落尘泥的恶念……”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力量,又似在确认着什么,最终,那苍茫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带着跨越万古的叹息与宿命的沉重,狠狠砸落:
“云辰,汝即初代丹圣本源转世之身!汝之仁心,汝之丹火,皆承其遗泽!”
金光中的丹圣虚影,仿佛感应到了这声宣告,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温和而悲悯地落在了云辰身上。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轰然炸开,云辰只觉得四肢百骸瞬间滚烫,灵魂深处那点微弱的、始终无法真正掌控的先天丹火本源,此刻竟发出欢鸣般的震颤,前所未有的清晰与亲近!
那苍茫的声音继续轰响,转向面无人色的海兰:
“海兰,汝腰间古玉,名‘剑魄环佩’,乃剑仙阿鸢当年为护道侣真灵不灭,自碎神魂本源所凝!汝之残魂,寄居其中,辗转万载,方得此世之躯!汝之剑心,汝之孤冷,皆为其延续!”
剑仙虚影的目光也随之垂落,那冰封万载的眸子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海兰腰间的玉佩,仿佛回应这目光的注视,光芒骤然炽烈到极致,那细密的裂痕疯狂蔓延,几乎要将整块玉彻底撕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孤绝、又带着一丝亘古守护之意的剑意,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迸发出来,在她周身形成细碎的冰晶风暴!
最后,那苍茫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因果的复杂,落向蜷缩在地、痛苦挣扎的刀童:
“刀童…汝非器灵,非生灵…汝乃丹圣当年,为涤荡道心,斩却污染,以无上意志与丹火,自神魂本源中强行剥离、封印而出的…天魔恶念核心!那柄黑刀,不过汝之囚笼与化身!汝之存在本身,即是当年丹圣为救苍生,不得不割舍的‘至暗之我’!”
“轰隆——!”
这最后一句揭示,如同引爆了沉寂万载的火山!刀童猛地抬起头,口中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无尽怨毒与狂喜的咆哮!他眼中那翻涌的纯黑魔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彻底淹没了最后一丝琥珀色!浓稠如实质、带着刺骨阴寒与毁灭气息的魔气,如同失控的黑色海啸,从他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狂暴的魔气冲击波狠狠撞在云辰和海兰身上。云辰只觉胸口如遭重锤猛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砸在冰冷的青铜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海兰亦被震得踉跄后退,嘴角溢血,但她强行稳住身形,手中长剑出鞘半寸,冰冷的剑意死死锁定那魔气中心的身影。
然而,刀童——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可怖存在——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
“桀桀桀…万载囚笼!万载囚笼啊!”尖利、扭曲、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噪音的狂笑从魔气中心爆发出来,“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刻!三钥齐聚,封印松动,人皇印…这最后的枷锁,给我…破!”
在云辰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苍茫器灵那一声包含着无尽惊怒与悲怆的“不可!”声中,那被浓烈魔气彻底包裹的“刀童”,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闪电,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猛地扑向了祭坛中央,那依旧散发着煌煌金光、试图镇压这滔天魔焰的人皇印!
漆黑,纯粹的、仿佛能湮灭一切光与希望的漆黑,瞬间淹没了那象征人族气运的璀璨金光。
“咔嚓——啵!”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破裂声响起。仿佛是什么至高无上的东西,被彻底亵渎、咬碎、吞噬!
祭坛上空的丹圣与剑仙虚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消散。那苍茫器灵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金光构成的身影如同沙砾般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