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谢队长还是老样子。”他往牢门外指了指,“俺闺女昨天被佐藤送走了,说是去城里治病,其实……”他抹了把脸,“俺在她包袱里塞了字条,让她往联军营地跑,找一个叫张彩霞的姑娘,说你俩是亲戚。”
三、玉米饼的温度
炸毁军火库的火光染红半边天的时候,谢文东正拽着老郑往东边跑。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据点的木栅栏,日军的惨叫声混着枪声在身后追,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树干上溅起串木屑。老郑跑得急,左腿的旧伤犯了,一瘸一拐的像只受伤的兔子,却死死攥着谢文东的胳膊不肯撒手。
“谢队长你先走!”他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往草堆里扔,“俺在这挡着!”
火舌“腾”地窜起来,很快连成道火墙。谢文东回头看了眼,老郑正举着根烧着的木棍往日军堆里冲,嘴里喊着什么,被枪声吞没了。他咬了咬牙,转身钻进芦苇荡,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膝盖,带着股水草的腥气。
芦苇荡深处有片干地,谢文东靠在芦苇丛里喘着粗气。左肩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血顺着胳膊往水里淌,在周围晕开片淡淡的红。他摸向怀里,菜团子早就被汗水泡软了,却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半块玉米饼,用粗布包着,还带着点温热。
是张彩霞做的。
他突然想起今早出发前,她往他怀里塞这半块饼时的样子,辫子上的红头绳蹭着他的下巴,痒痒的:“这是加了糖精的,你最爱吃的。”当时他还笑她,说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现在咬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却像针似的扎着心。
去年秋天在营地,张彩霞也总做玉米饼。她蹲在灶膛前,往面团里掺野菜时,阳光会透过灶房的窗棂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谢文东就坐在门槛上擦枪,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俺娘说,玉米饼要揉够一百下才劲道,就像过日子,得慢慢熬。”
“得活着回去。”他把玉米饼的布包重新系好,塞进贴心口的地方,那里能感受到饼的余温,像贴着个小小的太阳。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老郑爹留下的那把,刀柄磨得光滑圆润,突然想起老郑说的话——找张彩霞,说你俩是亲戚。
芦苇荡外传来日军的脚步声,还有赵四的喊叫:“谢文东!你跑不了!这芦苇荡就一个出口,佐藤早就派人堵上了!”
谢文东往深处挪了挪,看见水面上漂着片荷叶,突然有了主意。他解下军装外套往荷叶下藏,又把匕首插进芦苇丛,自己则钻进更深的水洼,只留个脑袋在水面上,用芦苇挡住脸。
日军的手电筒光柱在芦苇荡里扫来扫去,赵四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左肩中了枪,肯定跑不远!仔细搜!找到他赏大洋五十!”
光柱扫到谢文东藏身的地方时,他屏住了呼吸。水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嘴唇却因为想起张彩霞的笑脸,微微翘着。他突然想起她总说:“东子哥你笑起来最好看,比营地里的映山红还艳。”
“这边有血迹!”有日军喊了一声。谢文东看见自己刚才靠过的芦苇丛上,果然沾着点暗红的血。他握紧拳头,准备随时冲出去拼了,却听见赵四突然骂道:“瞎嚷嚷什么!这是野猪的血!谢文东那老狐狸,肯定往黑风口跑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谢文东在水里泡得浑身发冷,牙齿不停地打颤,却死死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看着赵四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入口,突然觉得不对劲——赵四明明知道他从不走回头路,怎么会断定他往黑风口跑?
四、石洞里的信
逃出芦苇荡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谢文东沿着山壁往联军营地的方向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腿不知什么时候被芦苇划了道深口子,血顺着裤管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血脚印。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米饼,布包已经被血水浸透,却舍不得扔。
半山腰有个隐蔽的石洞,是以前打游击时藏粮食的地方。谢文东挪进去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是块松动的石板,下面压着个油布包。他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和张彩霞约定的秘密记号,只有两人知道石板下藏着急救包。
油布包里果然有绷带和消炎药,还有张折叠的纸条。谢文东展开时,指尖的血蹭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像滴没干透的泪。
“东子哥:
俺带着队员们安全回营地了,勿念。李团长说要去接应你,俺没拦住。老郑的闺女找到了,叫丫蛋,发烧刚退,抱着你的铜扣不肯撒手,说爹让她交给你。
赵四很奇怪,他好像知道咱们所有的秘密据点,今早发现他往黑风口的方向去了,带着一小队日军,不像是搜山,倒像是去赴约。俺总觉得他背后还有人,那天在山洞里听见的女声,说不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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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饼记得热着吃,凉了伤胃。
彩霞”
纸条的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毛,最后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