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东突然想起赵四的烟盒里,除了纸条还有块银元。银元边缘刻着个极小的“佐藤”,和焦纸上的签名一模一样。他把铜铃凑到耳边晃了晃,听见里面有东西滚动的声音,用刺刀撬开铃盖,掉出张卷成细条的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金氏可信,静待时机。”
张彩霞的呼吸猛地停了。她看着金秀贤,突然想起三天前夜里,看见她在哨塔下和赵四说话,当时以为是交代任务,现在想来两人的手势很奇怪,金秀贤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大小正好能放进烟盒。
“崔勇牺牲那天,赵四也在鹰嘴崖。”张彩霞的声音像结了冰,“你说他去给伤员送药,但那天根本没有伤员需要换药。”
金秀贤的银簪又掉在地上,这次她没捡。她盯着自己的脚踝,突然笑了:“那蛇是我自己引来的。”她解开绷带,伤口处的牙印浅得像用指甲掐的,“佐藤说,只要我配合赵四,就告诉我儿子的下落——他还活着,在东京的孤儿院。”
屋檐的水滴滴在石板上,敲出单调的声响。谢文东想起山本太郎那张全家福,照片背面的日期正是金秀贤儿子的生日。他突然明白,从一开始这就是场局,赵四只是明线,真正的暗线藏在他们最信任的人里。
四、树洞里的交易
李团长带着残部突围回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他的左臂被子弹打穿,包扎的布条里渗着血,看见金秀贤时,突然把枪对准了她:“我在地道里看见崔勇的照片了,挂在佐藤的指挥室里,旁边贴着张纸条,写着‘合作愉快’。”
金秀贤没躲。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缕小孩的头发:“佐藤说只要拿到粮仓的布防图,就把孩子送回来。”她的眼泪落在布包上,“赵四说他能弄到图,条件是给他五十块大洋,让他带相好的去关外。”
张彩霞突然想起赵四的相好——是镇上裁缝铺的寡妇,上个月突然关了铺子,有人说看见她跟着个穿日军制服的人上了火车。当时赵四还骂骂咧咧,说那女人没良心,现在想来全是演的戏。
“他昨晚去粮仓踩点,回来时裤脚沾着苍耳子。”张彩霞蹲在地上画着路线,“从这里到柳河,只有三道岗的草里长苍耳子,说明他根本没按原定路线侦查,而是抄近路去了日军据点。”
谢文东往步枪里压子弹,枪管上的红绸子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麻绳,和铜铃上的绳子一模一样。他想起赵四总说自己怕蛇,可上个月在溪边抓鱼时,明明徒手抓起过条水蛇,当时还笑他吹牛,现在才明白那是在练胆子,好靠近金秀贤假装被蛇吓住套情报。
“他肯定还会回来。”李团长咬着牙说,伤口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粮仓的地道图他只交了一半,佐藤不会放过他的。”
夜幕降临时,指挥部周围布好了埋伏。张彩霞爬上老槐树,手里举着望远镜——赵四以前说过,这棵树的树洞里能藏下两个人,去年他还在里面藏过缴获的银元。现在树洞里黑黢黢的,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子时刚过,树后传来窸窣声。赵四的身影在月光里晃了晃,手里拎着个布包,往树洞里塞时,被突然亮起的火把照得睁不开眼。他转身想跑,却被谢文东的枪口抵住后腰。
“佐藤说给我加钱。”赵四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十几块银元,“他说只要拿到另一半地道图,就让我当维持会会长。”
金秀贤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握着把匕首:“另一半图在我这。”她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放他走,我就把图交出来,否则大家同归于尽。”
谢文东的枪口没动。他看着赵四裤脚的补丁,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赵四的娘来营地看他,临走时给他补鞋,那补丁上的“福”字是歪的,而赵四现在的补丁却工工整整——这根本不是他娘的手艺。
“你娘上个月就病死了。”谢文东的声音很沉,“李团长派去送抚恤金的人说,她临终前还攥着你小时候穿的虎头鞋。”
赵四的脸瞬间灰了。他瘫坐在地上,抓着头发哭喊:“是佐藤逼我的!他说不合作就刨了我娘的坟!”
火把的光在众人脸上跳动。张彩霞突然发现赵四的后颈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的,而金秀贤的袖口沾着点烟灰,和灶膛里的焦纸灰烬一模一样。
五、未凉的血迹
赵四被绑在柱子上时,还在哭喊着求饶。金秀贤把地道图铺在桌上,手指在某个岔路口停顿:“这里有日军的暗哨,崔勇就是在这里牺牲的。”她的指甲掐进地图,“佐藤说只要过了这个岔口,就能找到关押我儿子的地方。”
谢文东突然注意到地图边缘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没干的血。他想起通信兵尸体旁的泥地里,也有块类似的墨渍,当时以为是笔墨盒摔的,现在看来像是某种标记。张彩霞凑过去闻了闻,突然皱起眉:“这是咱们营地的松烟墨,只有赵四用这种墨记账。”
“他不止一个接头人。”李团长突然开口,指着地图上的墨点,“这位置标着三个记号,说明除了金秀贤,还有两个人和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