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掌心被陆九娘的手腕硌得生疼,耳际的风声突然一滞,双脚触到实地时,他踉跄两步,撞在温热的“墙壁”上。
那触感不对——像被泡软的羊皮纸,带着体温的滑腻。
“孩子们,欢迎回家。”
温柔的女声裹着奶香味涌来,林阎喉间发紧。
他抬头,看见陆九娘的身影正被一团淡粉色雾气包裹,金线从她腰间的封魂袋里窜出,却像被温水融化的丝,软绵绵垂落;王书生的古籍“啪嗒”掉在地上,他张着嘴,眼神突然变得空茫,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小七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衣角,可那温度正在消退,像被抽走了魂的布偶。
“不——”林阎想拽住小七,指尖却穿过她的胳膊。
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天花板往下压,地面像活物般翻涌,将四人往不同方向推挤。
他被一股力道抛进黑暗,再睁眼时,已站在熟悉的房间里。
墙上挂着全家福。
照片里的“他”七八岁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边是穿碎花裙的女人,右手搭在他肩上,笑出的梨涡和记忆里某个片段重叠——但林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全家福。
真实的童年里,母亲总在值夜班,他的照片永远只有自己,蹲在派出所门口玩石子。
“回来啦?吃饭吧。”
声音从餐桌传来。
穿碎花裙的女人端着青瓷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林阎盯着碗里的莲藕排骨汤——这是他上周给陆九娘熬的,当时她被厉鬼抓伤,他翻遍医书找的补气血方子。
“趁热喝。”女人把碗推到他面前,指尖擦过他手背,温度和上周给陆九娘试汤时一模一样。
林阎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白棺尸变案里,那具被尸毒菌操控的尸体,皮肤下爬动的菌丝也是这种温吞的触感。
他捧起碗,喝了一口。
甜腻的奶味突然窜进喉咙,压过了莲藕的清香。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幼儿园门口,母亲蹲下来给他系鞋带;小学六年级,母亲举着伞站在暴雨里,半边身子湿透;还有他穿越前的最后一夜,母亲在病房里握着他的手,说“小阎,别怕”。
“妈妈。”林阎听见自己喊出声,眼眶发涩。
他慌忙去摸怀里的生死簿残页,指尖刚碰到那片带着血锈的纸,记忆里母亲的脸突然扭曲——病房里的仪器在尖叫,母亲的手变得冰凉,而此刻餐桌前的女人,眼角正渗出暗紫色的黏液。
“假的。”他咬着后槽牙,用残页边缘的缺口划破手腕。
鲜血滴在碎花桌布上,晕开的红比记忆里更艳。
疼痛顺着神经窜上来,他盯着女人突然凝固的笑容,掏出怀里的符笔,在掌心画了道血线——这是和陆九娘约好的暗号,功德力顺着血脉波动扩散,像石子投入深潭。
同一时间,陆九娘正跪在青石板上。
她面前的土灶里烧着劈柴,奶奶的背影在火光里晃动,正往锅里搅着红薯粥。
“九娘,来端碗。”那声音和奶奶临终前一样沙哑,带着痰音。
陆九娘的手指刚碰到碗沿,就顿住了——奶奶最后一次给她盛粥时,右手小指因为年轻时被山猪咬过,指甲是残缺的月牙形。
而眼前这只手,十根指甲都圆润饱满。
她摸向腰间的锁魂钉,那是用百年桃木芯刻的,钉尖还沾着上回收的吊死鬼的黑血。
“奶奶说过,脏东西最怕疼。”她低喝一声,钉子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
痛呼声里,土灶、青石板、红薯粥都像被戳破的泡泡,消散后露出泛着紫斑的墙壁。
她看见林阎留在空气中的血线,金线“唰”地绷直,顺着那道波动冲了出去。
王书生的幻境更荒诞些。
他站在书院里,案头摆着刚抄完的《因果律要论》,年轻时的自己正捧着茶盏,对他笑:“先生,您看这章写得如何?”王书生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须,突然注意到茶盏里的倒影——他鬓角的白发不见了,可眼角的皱纹还在。
“因果律不骗人。”他抓起脚边的古籍,书页哗啦翻到《幽明志·傀篇》,“傀有七窍,独无因果纹。”他把书拍在案上,墨迹突然渗进桌面,像无数条黑蛇啃噬幻境。
小七被一团暖光裹着。
她看见自己变回实验体时的模样,蜷缩在铁笼里发抖,而笼外站着个女人,正把奶瓶贴在玻璃上:“乖,喝了就不疼了。”小七的金线突然缠住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勒——她记得陆九娘说过,真正的温暖是带着体温的,不是这种烫得人发疼的光。
血珠顺着金线滴落,暖光“滋啦”一声裂开,露出林阎的血线在前方跳动。
当四人在扭曲的空间里重新聚首时,慈母的本体正悬在中央。
她的心脏还在跳动,暗紫色筋膜上的婴儿掌印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