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蹲在篝火旁,用树枝拨弄着烧得通红的炭块,封印盒就搁在脚边,里面的妖魂仍在轻轻震动,像极了婴儿的心跳。
"若要真正理解这只妖物,或许需要进入它的梦境。"王书生推了推眼镜,笔记本在膝盖上摊开,笔尖沾着的墨渍在火光下泛着乌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纸页——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林阎记得,上回在破庙分析剑修剑气时,他也是这样。
小阿七正把冻得通红的手往嘴里哈气,闻言突然直起身子。
她怀里的布偶歪着脑袋,断眼里的淡青色碎屑在火光下闪了闪。"钥匙可以带三人进去,"她从脖颈上摘下个铜铃大小的钥匙,链子是用红线编的,"但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林阎的目光扫过钥匙上斑驳的纹路——和古籍里记载的"梦之钥"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袖中发烫的生死簿残页,功德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沈青?"他转头看向靠在树干上的女子,对方正用软剑挑着一块烤得焦黑的红薯,剑尖在薯皮上戳出个小坑。
"去啊。"沈青抬头,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像被揉碎的星子,"总不能让书生和小阿七冒险。"她把红薯扔给小阿七,软剑"嗡"地收回剑鞘,金属摩擦声惊得篝火旁的飞蛾扑棱棱乱飞。
王书生合上笔记本,指节捏得发白:"我需要记录因果线在梦境中的形态。"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林阎却听出了紧绷——这个总把"数据不会说谎"挂在嘴边的学者,此刻连喉结都在微微发颤。
林阎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
他能感觉到心跳比平时快了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种终于要触到真相边缘的兴奋。"小阿七,"他蹲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布偶被她攥得温热,"要是我们没按时出来,就用你脖子上的红绳烧半柱香,知道吗?"
小阿七用力点头,睫毛上沾着篝火的灰烬:"阿阎哥哥说的,我都记得。"
三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林阎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小阿七抱着布偶蜷成一团的身影,像朵缩在壳里的小蘑菇。
黑暗像潮水般漫上来。
再睁眼时,腐叶的腥气裹着若有若无的哭嚎钻进鼻腔。
林阎眯起眼——他们站在一片荒芜的森林里,树干上爬满青灰色的苔藓,枝桠交错如利爪,将天空割成细碎的光斑。
"这边。"沈青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的软剑已出鞘,剑尖垂着的红穗子在风里晃,"哭声是从那边来的。"
林阎摸向腰间的法医工具箱——此刻它已化作灵异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王书生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他正用钢笔在纸上速记:"温度比现实低三度,空气湿度92%,符合古籍中'记忆之境'的环境特征。"
三人循着哭声前行。
越往里走,哭嚎声越清晰。
林阎看见树影里有模糊的轮廓蜷缩着,有的长着蛇尾,有的脖颈上挂着锁链,见他们靠近便惊惶后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些是......"沈青的剑尖轻轻挑起一团半透明的雾气,雾气里浮着半张人脸,"被封印的妖物残魂?"
"记忆碎片。"王书生的钢笔尖戳破了纸页,"它们只是这只妖物记忆里的投影,没有自主意识。"
哭声突然拔高,像婴儿被捂住嘴的闷哼。
三人穿过最后一片荆棘,一座破败的庙宇出现在眼前。
庙门倒在地上,门楣上的"玄灵宫"三个字褪得只剩白茬。
殿内供桌上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面容模糊,只看得出是位女子,右手虚握着什么,左手腕缠着断裂的锁链。
"你们这些凡人也敢闯进来?"
沙哑的戏谑声从头顶传来。
林阎抬头,只见一个穿墨绿长袍的老者坐在房梁上,脚边堆着七八个酒坛,酒气混着腐叶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却泛着狡黠的光,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你是谁?"林阎的手按在生死簿残页上,功德纹路开始发烫。
老者打了个酒嗝,酒坛"骨碌碌"滚下来,在供桌前摔得粉碎。"我是谁不重要,"他晃了晃腿,鞋尖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重要的是你们看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神像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林阎听见沈青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裂纹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融化的蜜。
光中浮现出影像:
混沌的天地间,无数身影在厮杀。
有背生双翼的神魔,有手持仙剑的修士,有青面獠牙的妖物。
最中央的高台上,七位白发老者围着一座青铜巨鼎,鼎身刻满林阎从未见过的符文。
他们的手按在鼎上,鲜血顺着纹路流入鼎中,空中漂浮的"因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