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华人,近年来生计如何?”
陈恪起身躬身,回话时带着笃定:“回皇上,托皇上的福,还算安稳。”
他微微抬眼,继续禀道,“这几年南海水师舰队按着皇上吩咐,不定期巡航南洋海域,马尼拉、巴达维亚那些地方的西洋人,见我大清舰船常来常往,知道背后有朝廷撑着,气焰收敛了不少。
华人在当地的地位明显好了,先前那种随意摊派苛捐、强占产业的事少了大半,日子比从前宽裕安稳,私下里对朝廷的感激,臣在那边时常常能听见。”
弘历缓缓颔首,指尖轻叩案几:“水师巡航,本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大清的子民,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陈恪又道:“还有皇上先前嘱咐的事,臣也一直记在心上。
这几年借着商船补给、换货的由头,悄悄把国内淘汰的火绳枪、长刀运过去,在吕宋、马来半岛偏远山区里,已暗中武装了上万华人。
他们多是世代在当地垦荒、营生的农户、工匠,感念朝廷庇护,平日里农闲时便凑在一处练手,也尽心。
只是臣始终记着皇上‘暗中积蓄’的旨意,从不让他们主动生事,这几年几乎没跟西洋人起过流血冲突,真有人要欺到头上来,也只让几个领头的带着人亮亮相,凭着手里的家伙震慑一二,绝没露半点朝廷的痕迹。”
弘历眼底掠过一丝赞许,抬手示意他坐下。
“此事做得稳当。南洋华人多是早年迁过去的乡亲,血脉连着中原,他们过得安稳,朝廷才能少一份牵挂。
武装他们,不是要挑事,是要让他们有自保的底气,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聚起来护着自己的家小田产。”
弘历指尖在舆图南洋一带轻轻点了点,目光沉了沉,语气里添了几分果决。
“照眼下西洋的乱局,还有咱们水师发展势头,距离把那些西洋人从南洋赶出去的日子,不远了。
你回去后,把武装华人的速度再提一提,挑选精壮、教习武艺、清点器械,都要更紧些。”
这话让陈恪心头猛地一跳,抬眼时满是惊色,没想到皇上已有驱逐西洋人的念头。
没等他细想,弘历又道:“往后南洋的特别经费,从先前每年一百万,提至每年两百万。
器械不够,就从兵部汰换的军备里优先调,人手不足,便从各大集团军退役老兵招募,借着商船水手的身份派过去。
钱和人,朕都给你撑着。”
陈恪声音都微颤了些,先前一百万银元已足够支撑南洋暗地筹备,如今翻倍,足见皇上决心。
陈恪随即忙躬身叩首,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振奋。
“臣……臣遵旨!谢皇上隆恩!臣回去定加快筹备,绝不让皇上失望!”
弘历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微微颔首。
“起来吧。南洋万里海疆,本就是华人世代生息之地,哪有让外夷长期盘踞的道理?
你把这事办扎实了,将来驱逐西洋人,南洋的华人便是最可靠的助力。”
陈恪直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臣记着了!定不辱使命!”
弘历目光流转,落在一旁静立许久的陈霄身上。
方才与艾萨克、陈恪议事时,陈霄始终垂眸侍立,不见半分焦躁,倒显沉稳。
见皇上看向自己,陈霄先躬身禀道。
“回皇上,国内情势整体平稳。这几年新政推行辅以吏治整饬,各地商路畅通无阻。
先前偶有滋扰的匪患经数次清剿,如今已近绝迹。
蒙古五省与西藏的军制整编,也正按皇上定下的章程稳妥推进,驻军换防、粮草补给皆无滞涩。”
陈霄稍顿,又如实补充:“只是仍有两处需留意:一是各地商户企业因争利引发的商事纠纷频发,虽经官府调解平息,却屡禁不止,时有反复。
二是江南部分州县推行土地新政时,因触及旧有利益,当地士绅多存抵触——他们虽未敢公然抗旨,却在田亩丈量、税银核定等环节暗做手脚,拖着不肯实打实落地,已成梗阻。”
弘历听完,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敲,语气比前番沉了些。
“你说得实在。南洋要动,西洋要防,可国内的平稳,才是这一切的根。
根若不稳,外头做得再热闹,也是虚的。”
陈霄忙躬身应道:“臣明白。”
“这些年朕推新政,取消丁税、颁布《企业法》、开海通商,还有开放矿场经营权,下头究竟落实得如何?”弘历目光扫过陈霄。
“是实打实照旨意办了,还是层层打了折扣?哪些地方阳奉阴违,把新政当应付差事的幌子——这些,你得给朕盯清楚。”
弘历顿了顿,又补充道。
“新政动了不少人的奶酪,顽固勋贵、守旧士绅里,总有些人心存不忿。
哪些人明着反对,哪些人暗怀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