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关税关乎大清税银,开内地触及疆域管控,租土地更是涉及主权,哪一条都堪称“逾矩”,换作寻常君主,怕是早已动怒。
可弘历脸上的淡笑竟丝毫未减,指尖仍在茶盏沿轻轻摩挲,仿佛乔治方才说的不是三项沉甸甸的诉求,只是寻常的通商闲谈。
弘历语气平和道。
“乔治公使倒也坦诚,句句都说到了英商的实处。”
这话一出,不仅乔治愣住,连路易、阿戈特等人都面露诧异,先前阿戈特不过质疑几句军事行动,便引得侍卫拔刀,此刻这般触及核心利益的诉求,皇上竟半点愠怒都无?
李玉站在弘历身侧,早已按捺不住怒意,刚要上前呵斥“得寸进尺”,却被弘历递来的眼神轻轻按住。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示意,李玉只能硬生生憋回怒火,退到一旁。
弘历放下茶壶,目光扫过殿内诸位公使,笑意更浓了些。
“朕方才说了,今日召诸位来,便是要畅所欲言。
通商是双向之事,大清商民赴西洋有不便,西洋商民在华自然也有难处。
乔治公使既开了头,诸位想必也有积压的诉求,不妨一并说来。”
乔治的“顺利开口”让法兰西公使路易放下顾虑,立刻起身欠身,语气比乔治更急切。
“陛下,法兰西核心诉求与英吉利相通,恳请下调关税,让巴黎钟表、里昂织锦降低成本,真正惠及大清百姓,盼开放内地市场,使法兰西商货能深入各省,而非困守口岸。”
还望陛下恩准租借柬埔寨沿海一块空地,供法兰西商民聚居存货。
另有一事相求,当前传教士仅能在通商口岸活动,连苏州、杭州都不得入内,实在阻碍教义传播与中西文化交融,恳请陛下放宽限制,允许他们进入内地宣讲!”
弘历微微颔首,看向葡萄牙公使席尔瓦时,席尔瓦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
“陛下,葡萄牙的诉求,除了与英法一致的降关税、开内地、租土地外,最迫在眉睫的是放宽居留限制!
眼下葡商每年仅能在大清停留三个月,到期就得离境,往返奔波耗时耗力。
亲属想来华团聚,审批更是要等两三月,往往错过相聚时机。
若能允许葡萄牙人长期居留,无需频繁出入境报备,定能让更多葡商安心在华经营,也能为大清带来更多西洋染料、精美珠宝等货物!”
西班牙公使阿戈特此前被震慑的怯懦早已褪去,此刻挺直腰杆道。
“陛下,西班牙的核心诉求全在南洋!如今安南仅一处口岸通商,若陛下能开放安南全境通商,允许西班牙商民自由设栈,无需额外报备,西班牙愿公开承认大清为柬埔寨的宗主国,也会约束马尼拉官员,降低对当地华人赋税!”
荷兰公使道夫上前半步直言。
“陛下,若大清能承诺不再向南洋扩张势力,荷兰愿公开承认大清是柬埔寨的宗主国!”
五位公使你一言我一语,连先前不敢提及的诉求都和盘托出。
李玉站在一旁,脸色早已铁青,几次要跨步怒斥“贪得无厌”,却都被弘历递来的眼神按住,那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了然,仿佛早料到他们会这般得寸进尺。
弘历抬手示意公使们稍安,目光转向李玉,语气平和。
“小李子,把诸位公使的诉求一一记下,一份呈内阁,一份留御案。”
李玉虽满心愤懑,却也只能躬身应下,从袖中取出纸笔,低头快速记录,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待李玉收笔,弘历才重新看向诸位公使,脸上笑意依旧。
“诸位今日坦诚相告,把积压的诉求都摆了出来,朕都知晓了。
此事牵涉甚广,需与内阁、户部、礼部等大臣仔细商议,不便当场定夺。”
弘历话锋一转,给出后续安排:“明日起,朕会命内阁大臣分别与诸位公使会谈,有什么细节,诸位尽可与大臣们慢慢商议,只要不违大清律法、不损国家主权,凡事皆有商量余地。”
公使们闻言,虽未得到即时答复,却也松了口气,至少诉求被正式接纳,还有后续交涉的机会。
乔治率先躬身:“谢陛下体恤!英吉利定全力配合后续会谈!”
路易、席尔瓦等人也纷纷附和,殿内先前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几分。
弘历微微抬手:“时辰不早,诸位公使一路辛劳,先回驿馆歇息。
明日会谈事宜,会有驿卒专人通知。小李子,送诸位公使出宫。”
李玉躬身应“是”,引着五位公使依次退出养心殿。
殿门刚一闭合,弘历脸上的笑意便如潮水般退去,喉间溢出一声低嗤。
“把大清视作战败国随意索取?租地、限扩张、要传教特权,桩桩件件都想往大清主权上剜肉!真当朕好说话,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