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弹公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彩虹色的膝盖与滚烫的黑曜石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泰坦星的地表温度高达58摄氏度,对弹弹星人来说不算致命,却足够痛苦。体内的色彩因这突如其来的灼痛猛地褪成一片苍白,像被抽走了所有颜料,只剩下透明的底色,这是弹弹星人示弱时最极致的表现——比任何语言都更能传递“臣服”的意味。更重要的是,这种姿态在任何星际文明里都是极致的臣服,更何况是曾经与泰坦神奇平起平坐的弹弹星前负责人。
两名卫兵愣住了,连宫墙内的泰坦神奇似乎都沉默了。广场上只剩下热风呼啸的声音,还有远处能量塔喷射等离子流的轰鸣。弹公体内的苍白中,慢慢晕开一丝极淡的黄,那是坚持的底色,微弱却顽固。
“我不滚。”弹公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滚烫的地面,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就在这里等。等首领愿意听我说一句完整的道歉,等娜娜……等她愿意见我一面。”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出声。像一尊被遗弃在广场上的彩虹雕塑,任由硫磺味的热风灌进他的呼吸系统,体内的颜色因呛咳而泛起浅浅的灰;任由暗红色的阳光炙烤他的后背,苍白的底色被晒出斑驳的橙——那是忍耐高温的颜色;任由远处卫兵投来的激光束在他脚边炸开一朵朵能量火花,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体内的色彩抖出细碎的涟漪,却始终保持着那一丝微弱的黄。
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叶云天和林月瞳在“裁决号”上看着监控画面,心一点点沉下去。正午时分,泰坦星的“血日”升到最高点,地表温度突破70度,弹公彩虹色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鲜亮,苍白的底色上布满了被高温灼出的橙红色斑点,像一块被晒得褪色的糖纸,边缘甚至泛起了干枯的褶皱。林月瞳三次提出派医疗无人机送水,都被弹公拒绝了。
“告诉他,”弹公通过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带着气音,体内的橙色因脱水而变得更深,几乎要凝成固体,“这是我欠泰坦星的。一滴水,一口空气,都该由他们决定是否施舍。”
傍晚,风沙来了。泰坦星的风沙不是地球的黄土,而是被硫化物侵蚀过的星铁粉末,每一粒都像锋利的刀片。风沙掠过弹公的身体,在他彩虹色的皮肤上划出无数道细小的划痕,虽然很快愈合,却留下了一层灰蒙蒙的印记——那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显得如此“不洁净”。体内的色彩被这层灰蒙覆盖,只剩下核心处一点微弱的黄,像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第二天清晨,风沙停了。广场上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的粉末,弹公的身体已经被染成了和广场一样的颜色,只有核心处那点黄色还在顽强地跳动,证明他还活着。左边的卫兵换岗时,新换的卫兵似乎想踢他一脚,却被旁边的老兵拦住了。
“首领说了,不准碰他。”老兵的声音很低,“让他跪着。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正午,弹公突然动了。他挣扎着跪直身体,看向宫门附近——那里有一块被昨晚的激光束打坏的能量地砖,蓝色的能量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冒,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他缓缓地爬过去,彩虹色的手指轻轻按在破损的地方,闭上眼睛。体内的黄色骤然亮了起来,像烧旺的火苗,渐渐蔓延至全身,将灰蒙蒙的底色驱散了几分——那是决心付诸行动时,弹弹星人特有的颜色变化。
叶云天的瞳孔缩了一下。他认出了这个动作——这是弹弹星人修复能量体的方式,需要消耗自身的能量核心。对年迈的弹公来说,这无异于剜心。
果然,随着弹公指尖的光芒亮起,那块破损的地砖渐渐停止了能量泄漏,重新变得平整。而弹公的身体却猛地一颤,体内的黄色瞬间黯淡下去,彩虹色的肌理像被抽空了能量,变得透明而脆弱,连原本的底色都几乎要看不见——那是能量过度消耗的征兆。
“疯子。”监控画面里,那个老兵低声骂了一句,却悄悄把自己的水壶放在了离弹公不远的地方,然后转身回到了岗哨。
弹公没有碰那壶水。他修复完地砖,又爬回原来的位置,重新跪下,额头抵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体内的透明底色上,那点黄色又重新凝聚起来,比之前更微弱,却更坚定。
第二天夜里,泰坦星下起了酸雨。墨绿色的雨滴砸在弹公身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在他彩虹色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小坑。叶云天看着他蜷缩起身体,体内的颜色因寒冷和疼痛而缩成一团深灰,只有核心的黄色还在苦苦支撑,却始终没有挪动半分,终于忍不住对林月瞳说:“这样下去,他会垮掉的。”
林月瞳没有回答,只是调出了弹公的生命体征数据。各项指标都在警戒线边缘徘徊,但核心能量的波动却异常稳定,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却始终不断的弦——就像他体内那点不肯熄灭的黄色。
第三天,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广场上的风变得安静,连能量塔的轰鸣都似乎减弱了。弹公的身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彩虹色,完全被暗红色的沙砾和墨绿色的雨痕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