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厕所里的酒气、掌风和老头的笑声还残留在记忆里,混着此刻宿舍里飘散的烟草味,构成一种奇特的宿醉体验。
“见鬼了...”我撑起身子,发现宿舍空了大半。
原本挤满新兵的铁架床如今像被收割过的麦田,只剩下零星几个“麦穗”还杵在那儿。
杨傲坐在床头抽烟,张大勇正神经质地咬着指甲,程阳和多吉在无声地整理已经打包好的行李,陆宴则对着小镜子反复调整着领口。
“哟,我们的酒仙醒了?”陆宴从镜子里瞥了我一眼。
我揉了揉太阳穴:“谁把我弄回来的?”
“你出去过吗?”张大勇接过话茬。
我抹了抹嘴,差点暴露,摸了摸脑袋:“没有,没有,喝蒙了。”
记忆的碎片突然闪回——老头身上混合着白酒和汗酸的味道,他骨节突出的肩膀硌得我胃疼,剩下的就不记得了…
“张明他们呢?”我岔开话题,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天刚亮就滚蛋了。”程阳把毛巾甩在肩上,水珠溅到我脸上,“省城四连,伙食比这里都好,真是狠狠地羡慕了。”
多吉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我们是不是被忘了?”他浓重的藏区口音让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诵经。
宿舍顿时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里的流水声。
杨傲蹲在床头吞云吐雾,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活像微型喀喇昆仑山脉。
这位平日雷厉风行的班长,此刻沉默得像块风化的界碑。
张大勇突然踹了脚床架,铁架子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呻吟:“班长!咱们是不是犯纪律了?我记得我在连里表现得很优秀啊,怎么我没有被分配到省四连……”
杨傲没有接话,只是一味地抽着烟。
“别多想了。”我的头还是晕晕的,但已经清醒不少,“要真是违纪,纠察队早把我们一锅端了。”
我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根。刚要点上,宿舍门突然被踹开。雷通和赵一明像两尊门神似的堵在门口,军装上的霜花还没化净。
“雷队!赵指导!”我们触电般弹起来敬礼。
我手忙脚乱把烟塞回口袋,结果烫到了大腿内侧——这下真成“淬火”了。
雷通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每个人。当他看到我时,我发现他鼻孔扩张了一下,肯定闻到了我身上隔夜的酒气。
但出乎意料,他竟没当场发作。
“知道为什么你们还没分配连队吗?”雷通的声音像在砂石路上拖铁皮。
我们集体摇头,动作整齐得像训练有素的招财猫。
雷通突然拍向墙面,震得光荣榜上的标兵照片哗啦啦响:“一个新兵考核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明明准备物资足够回营,非要惹是生非!”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我们集体后仰,活像遭遇风浪的舢板。
“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是淬火连出去的...“雷通突然露出狞笑,"老子不如现在就把你们埋雪堆里当路标!”
赵一明适时递上一份文件,声音温和得像在宣读婚礼誓词:“淬火连一班,班长杨傲,成员杨少杰、张大勇、多吉、程阳、陆宴。”
他顿了顿,“即日起编入边防队,由雷队长直接负责。”
空气凝固了。陆宴“啪”得一下瘫坐在床上,程阳刚背起的背包带突然崩断,洗漱用品滚了一地。多吉满脸震惊,而张大勇——这货居然在傻笑。
“意思是...”我嗓子发干,“我们被...留队了?”
雷通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怎么?舍不得那些坐卡车的机会?”他转身走向门口,“收拾东西,下午靶场集合。”
等脚步声远去,宿舍瞬间炸锅。
张大勇一把抱起多吉转圈:“太好了,我们没有违纪,还可以继续当兵!”
没想到这小子关注的是这个点,难怪只有他一个人笑得出来。
程阳和陆宴都瘫坐在床上,像是还没有从中缓过来,说来也是,没有人想一直被困在这茫茫雪山之中,特别是程阳这种想提干的大学生兵和陆宴这种不想吃苦的富二代。
我望向窗外连绵的雪山,突然明白了老头昨晚的淡定。这老家伙肯定早就得到了我被留队的消息。
那些多教的招式,不是临别赠礼,而是...课程预习?
杨傲淡定地躺在床上,似乎对这些事情早有预料。
“喂!”陆宴突然扔来个东西,我下意识接住——是瓶醒酒药,“赶紧的,别下午打靶时把子弹喂给天上的秃鹫。”
我拧开药瓶,苦笑着想:看来在这座雪山的囚笼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雷通走后没多久,一个老兵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个纸箱子,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