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和小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返回燕京的列车,唯独他被一种无形的缰绳拴在了沪上。
这两天的时光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了数倍,他的思绪反复被同一个问题撕扯、折磨:去,还是不去宫家?
坦白说,他心底深处实实在在地发怵,一种近乎怯懦的情绪缠绕着他。
他甚至能清晰地预见到那最糟糕的一幕:宫家的大门在他面前冰冷地关上,伴随着呵斥与驱赶。
那该是何等的难堪与绝望?
可若是不去呢?
不告而别,悄无声息地逃离,这又算什么?
这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放弃,一种懦弱的投降。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与他内心深处那份不甘的贪念背道而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在心中默念,随即又自嘲般地补上一句,‘嗯,想享齐人之福,大抵也得先过这羞耻与惶恐的一关!’
这般自我安慰着,他像是获得了某种悲壮的勇气,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仔细地穿好衣服,甚至特意去打水洗了头,将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要凭借这外表的整洁,来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
登门赔罪,礼数不能缺。
他又跑去百货大楼,精心挑选了礼物,这才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走向宫家。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刘青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鼓荡着前所未有的忐忑。他按下门铃,目光穿过铁门的缝隙,焦急地搜寻着院内的动静。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无人应门。
狐疑和一丝侥幸在他心中升起:莫非不在家?
他不死心,再次按下门铃。
这次,他屏息凝神,终于听到院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精神一振,赶紧咽了口唾沫,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挤出一个尽可能诚恳又不过分谄媚的笑容。
宫墨轩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步伐不紧不慢。
他打开门,看到是刘青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来了。”
“宫叔叔。”刘青山赶忙应声。
简单的两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井中。
“宫叔叔。”刘青山赶忙应声,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进来吧。”
宫墨轩侧身让开,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显得格外扎眼的、满满的礼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生分的体贴,“家里什么都有,以后不要再破这些费。你一个人在外面,挣点钱也不容易。”
这话听着是体贴,实则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透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刘青山心下却稍稍安定了些许,能让他进门,已是意外之喜,甚至超出了他最好的预期。
他连忙笑道,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没事,宫叔叔,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心意,应该的。”
跟着宫墨轩走进客厅,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秦雪婷。
他放下东西,脸上堆起笑容:“秦阿姨好。”
秦雪婷没有立刻回应。
她抬起头,目光幽幽地、复杂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像探针,仿佛要刺穿他的皮囊,直看到他心里去。
那目光里交织着太多东西:过往的喜爱、欣赏与此刻清晰无比的怨怼、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她就那样审视了他半晌,直看得刘青山头皮发麻,才几不可闻地、极其轻微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得像一杯放凉了的白开水:“嗯,来了,坐吧。”
老两口的态度,堪称一致的冷淡。
但刘青山心中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涌起一阵近乎窃喜的感激。
这比他预想中直接被扫地出门、颜面尽失的结局,好了何止百倍?!
他甚至感到一丝受宠若惊。
尤其当宫墨轩竟然还拿起茶杯,给他也倒了一杯热茶时,他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了。
刘青山赶紧双手接过,身体微躬,连声道谢:“谢谢叔叔,谢谢。”
宫墨轩没再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顺势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报纸,哗啦一声抖开,几乎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何种语气来面对这个让他宝贝女儿伤心欲绝、又让他们夫妻二人束手无策、打不得骂不得的年轻人。
看报纸,成了此刻最好、最安全的避难所,可以完美地掩饰他的尴尬、无奈和那份作为父亲的无名火。
旁边的秦雪婷亦然。
她手里的毛线针半天也没动一下。
如果说从前她对刘青山的才华有多么欣赏和喜爱,此刻对他那“贪心”的念头就有多么的怨恨和不解。
她多想拍案而起,厉声斥责他的贪得无厌,将他彻底赶离女儿的世界!
可她不能。
女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