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栋一行人便走了。
直到离开,他们都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不过无所谓,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弯河的一切都经得住调查。
临走时,宁泽安特意来道别,还给刘青山留下了自己在燕京的住址以及联系方式。
他还说让刘青山去了燕京后,一定要联系他,到时候他请刘青山吃烤鸭,喝豆沫。
刘青山笑着说:“烤鸭可以,豆沫就算了。”
宁泽安有些不忿,“豆沫也很好喝的,为啥算了?难道你喝过?”
刘青山自然不会说实话,他笑道:“听说,那玩意儿很……特别,除了燕京人,很少有人能喝下去。”
“哈哈哈,到时候一定带你尝尝!”
宁泽安大笑,“走了。”
目送他离去之后,
刘青山回院子里将边三轮推了出来,跨上之后,便朝着‘华山公司’而去。
今天是大日子!
那两条从长安费尽周折弄来的饲料生产线,调试磨合了快一个月,磕磕绊绊,修修补补,今天终于要正式运行了!
这不仅是华山公司迈出的关键一步,更是弯河大队从单纯农业向农工结合转型的重要里程碑!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必须得去看看。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片用红砖围墙圈起来的厂区。
与村里宁静的氛围不同,那里隐隐传来一种持续的、低沉的轰鸣声,像大地深处传来的脉搏,带着一种工业化的力量感。
刘青山加大油门,边三轮沿着新修的砂石路,一头扎进了华山公司的大门。
厂区里面一片忙乱,却透着股兴奋劲儿。
没有拖拉机,只有几挂骡车停在简陋的原料棚外。
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嘿呦嘿呦地从车上往下卸麻袋,这里头是金黄的玉米粒、深褐的豆粕、还有一些动物骨头。
尘土飞扬,空气里一股子土腥气。
最响的动静来自粉碎车间。
一台老旧的粉碎机正卖力地工作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哐当”声,窗户都在抖。
隔着门缝,能看到里面锤片飞转,粉末弥漫。
刘青山停好车,直奔主车间。
铁门一开,一股混杂着机油、热铁和新鲜饲料粉的味道,裹着更响的噪音扑面而来。
“厂长!你可来了!”
赵满屯看到他,嗓门拔得老高,压过噪音,“都弄好了,就等开机!”
刘青山点点头,目光扫过。
工人们都绷着脸,盯着那台关键的压制机。
“开!”刘青山没废话,手一挥。
赵满屯深吸一口气,抓起挂在脖子上的铁哨子,腮帮子一鼓。
“哔——!!!”
尖利的哨音刺破车间的喧嚣!
负责按钮的工人,手指带着汗,用力按了下去!
嗡——哐当!
机器猛地一震,链条“哗啦”一响!
搅拌桶里混合好的粉料,被提升斗吃力地送进压制机的进料口。
一秒……两秒……
压制机内部传来沉闷的、仿佛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声,越来越响。
突然——
“噗噜噜——!”
一股金黄色的、冒着热气的饲料颗粒,断断续续、有些粘连地,从出料口挤了出来!
它们滚落在下方的竹篾簸箕上,带着刚出锅的热乎气儿。
“出来了!”
“成了!真出颗粒了!”
短暂的寂静后,车间里爆发出欢呼。
虽然颗粒不算特别均匀,有些还粘在一起,但毕竟是成了!
工人们激动地拍着大腿,脸上是汗水和笑容。
赵满囤狠狠抹了把脸,眼圈有点红。
颗粒被迅速倒进旁边的冷却槽,说是冷却槽其实就是个大铁皮簸箩,人工翻动散热,然后由手脚麻利的工人,一勺勺舀进半自动称重器,再手动套上印着“华山饲料”的编织袋,用麻绳扎紧。
这就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封装。
刘青山站在出料口旁,热气和噪音包围着他。
他看着那些虽然粗糙、却实实在在从机器里“生”出来的金色颗粒,看着工人们手忙脚乱却又充满干劲地装袋,听着车间里混杂着机器轰鸣和兴奋喊叫的声音,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心头。
成了!
虽然简陋,虽然磕绊,但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从今以后,
弯河就有了第一家工业化的厂子,未来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
“啪啪啪啪——”
刘青山用力的鼓起掌,其余人也纷纷跟着拍手。
热烈的掌声,愣是将机器的轰鸣声给压了下去,久久不息,如潮水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