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回头。
在他身后,三百二十七具棺椁整齐而静谧地排列着,其上覆盖着已然褪色的战旗。这些棺木,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则是由残片艰难拼凑而成,甚至有几具空空如也 —— 只因尸身未能寻回,棺内仅放置了一块刻着名字的石牌。
葬礼尚未正式开始,隐隐约约的哭声已然断断续续地响起。
一名年轻弟子直直地跪在最前排,双手死死地抠进泥土之中,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突然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地喊道:“我们牺牲了三百多人,难道就仅仅换来一场仪式?这值得吗?”
然而,无人应答。
风轻轻掠过灵台,吹动了那一排尚未点燃的魂灯,灯芯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地颤抖。
刘镇天稳步踏上高台,每一步落下,都沉稳有力,引得地脉微微震颤。他并未言语,只是左手轻轻按在石阶之上。刹那间,金痕光芒流转,一道青金色的光芒顺着石缝如水流般蔓延而出,宛如根须般深深扎入大地。转瞬之间,三百二十七盏魂灯同时亮起,幽蓝色的火苗悄然燃起,随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托起,缓缓升向空中。
灯影摇曳不定,映照出一张张满是悲恸之色的脸庞。
“他们绝非冰冷的数字。” 刘镇天终于开口,声音虽不高亢,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儿女,是昨日还毅然站在我身旁,毫不犹豫替我挡下致命一刀的人。”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随着每一道轨迹落下,一盏魂灯便微微颤动,灯壁上逐渐浮现出清晰的名字 —— 笔画刚劲有力,仿佛带着血与火交织的温度。
“今日,我以人皇之名,为每一盏灯郑重刻下真名。” 他神色庄重地说道,“魂若不灭,光便永不熄灭。”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魂灯迅速排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星河倒悬。忽然,最边缘的一盏微弱如萤的灯轻轻闪烁了三下,随即稳定下来,火苗由幽蓝转为金黄,竟隐隐与刘镇天左臂的金痕同频共振。
人群中,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刘镇天转身,步伐坚定地走下高台,径直朝着伤营的方向而去。
伤营之中,躺着七十三名重伤尚未痊愈的弟子。他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经脉尽毁,有的神魂遭受重创,整日喃喃自语。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血腥相互混合的复杂气息,几名医修正低声交谈着,神情尽显疲惫。
刘镇天一间一间地走过,每到一处便停下,仔细询问伤情,而后亲手为每一位弟子递上一枚 “归元丹”。此丹药通体呈现乳白之色,内部有微光隐隐流转,服下之后,可有效稳住伤势,延缓伤情的恶化。
当走到最里侧的一间时,一名独臂弟子突然猛地将丹药摔在地上,瓷瓶瞬间碎裂,药丸咕噜噜滚入尘土之中。
“我所需要的并非仅仅是这颗药!” 他愤怒地怒吼着,眼眶通红似火,“我要的是能够再次握紧长剑!我要的是能够再次奔赴战场!你如今给我一颗所谓止痛的丹药,这究竟算什么?!”
刘镇天并未动怒。他缓缓蹲下身,从腰侧小心地取下一个玉匣,轻轻打开。
匣中放置着一条灵械臂,整体呈现银白之色,关节处刻满了细密的 “鸿蒙续脉纹”,纹路犹如流动的活水般,缓缓游动。
“这原本是我为自己的孩子炼制的。” 他声音平静如水,“可惜他未能用上,我便一直留存着。今日,我将它赠予你。”
那名弟子瞬间怔住,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刘镇天将灵械臂取出,亲自为他进行接合。当金属与断肢接触的刹那,他左手的金痕微微亮起,一道青金色的光芒顺着手臂缓缓流入灵械,成功激活了内部的阵纹。只见机械指节一节一节地张开,又缓缓握紧,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嗡鸣声。
“伤可以痊愈,志向不可磨灭。” 刘镇天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绝非无用之人,你是活着的英雄。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手中的剑便永远不会消失。”
那名弟子低下头,看着自己崭新的手臂,手指微微颤抖,终于,一滴泪重重地砸在金属掌心,溅出细小的水花。
刘镇天缓缓起身,转身走出伤营。
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晨光斜斜地照在云枢殿前的广场之上。广场上已然聚集了众多的人 —— 有阵亡者的家属,有幸存的战士,还有从各地匆忙赶来的修士。他们皆沉默不语,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高台。
一名老妇人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径直扑跪在台前,双手死死地抓着一块破旧的护身符。
“我儿子战死在南脉断口!”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你们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