涕泪横流,眼神却突然空洞起来。
直勾勾地瞪着虚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般。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竟是将那截血淋淋的断指塞进了嘴巴中。
他一边怪笑着,一边发疯般地咀嚼起来。
牙齿摩擦着骨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儿啊,你别吓唬妈妈啊,你怎么了,别,别吃了!”张秀芬慌张地抱住天佑,想要阻止他。
可于事无补。
天佑再次含糊不清地哭喊起来:“姐姐说,姐姐说…
说她没饭吃,她在下面好冷,好饿,她饿,呜呜呜呜……”
哐当!
王德贵手里刚抄起的搪瓷缸掉在地上,热水撒了一地。
他脸上的醉意彻底被极致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像是被人从头到下用冰水浇到脚般。
他浑身僵直,瞳孔骤缩。
他死死瞪着儿子嘴里那截血肉模糊的东西,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张秀芬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抽气声后,两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恐惧像是疯狂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在王家人的身上。
天佑被连夜送到乡卫生所,那截断指终究没能接上。
医生说,孩子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开了些安神的药。
回到家,天佑变得异常沉默。
经常一个人缩在床角,抱着那只缺了手指的手,眼神呆滞地看着某个角落。
嘴里偶尔含糊不清的呓语着:“姐姐…饿……姐姐…冷……”
王德贵更像是彻底变了个人般。
那个曾经因为得了儿子而趾高气扬的男人,彻底垮了。
他整日疑神疑鬼,总觉得有双冰冷的小眼睛在盯着他,特别是靠近后院地窖那片区域时。
那股阴寒的气息,几乎能贯穿他的灵魂般,浑身刺骨般的冷。
他不敢一个人待着,不敢看黑暗的角落,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惊恐的瞬间跳起来。
冷汗浸透了他的袄子。
他疯狂地烧纸钱,买来大把大把的香烛,在后院对着地窖口的方向磕头作揖。
嘴里语无伦次地哀求:“招娣…招娣啊…爹错了,爹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爹吧……
爹给你烧钱,烧好多好多钱,你去买吃的,去买新衣裳,你饶了爹,你饶了你弟弟吧……”
然而,一切似乎只是徒劳。
家里的怪事越来越多,水缸里的水,明明盖着盖子。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水面上总是漂浮着一层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末。
夜里睡觉,被子总是寒冷刺骨,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般。
更诡异的是,厨房里刚蒸好的一大锅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一转身的功夫,就会莫名其妙地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的黑色牙印,如同被无数看不清的小嘴啃噬过。
张秀芬的精神也到了濒临崩溃点,她变得异常的沉默,眼神空洞,只是机械的干活。
照顾着惊魂未定的儿子,还有日渐癫狂的丈夫。
她常常在深夜惊醒,听到若有若无的,细碎的声音,像是小石子在地上滚动,又像是……指甲在木板上抓挠。
那声音…似乎就来自于地下。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又到了秋收的日子。
王德贵家承包的几亩地,今年意外的丰收。
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堆满了院子角落新砌的水泥粮仓,像一座小小的金山,散发着谷物干燥的清香。
这丰收原本该是喜悦的,但此刻,在王家却像是一剂发作的毒药般。
王德贵开始疯狂地吃东西。
起初只是饭量暴增。
他一顿能吃下往常三四顿的量。
后来,他不再满足于一日三餐。
锅里的剩饭剩菜,甚至给猪拌的麸皮糠料,他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吃得满嘴流涎,眼珠凸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
他不再理会儿子惊恐的眼神,不在乎妻子绝望的哭喊。
“饿…饿啊…我好饿啊!”他经常这样嘶吼着。
双手痉挛般地在空气中抓挠着,仿佛有无形的饥饿感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般。
终于,在玉米全部入仓的那个傍晚,出事了。
张秀芬在厨房里收拾,忽然听到粮仓方向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巨大声响传来。
还夹杂着王德贵含糊不清,饱含巨大痛苦的嘶嚎。
她心头猛地一沉,拔腿就冲向后院。
粮仓的门虚掩着,她颤抖着手推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着生玉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