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离地三百米,沿着废弃高铁线一路北飞。云层很低,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在山脊上。耳机里,塔台的提示音刚落,雷达告警便发出短促的“滴滴”——东南方向出现成群低阶变异鸟类,高度两百二十米,速度一百一十公里每小时,数量约四十。
“放。”林青的声音在无线电里短促而平静。
两挺机枪同时咆哮。火舌在雾中撕开两道猩红的裂缝,曳光弹拉出耀眼的直线。百米开外,灰褐色的变异鸟群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血雾炸开,碎羽、断骨、内脏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团暗红色的雾团,又被螺旋桨的尾流撕得七零八落。没有哀鸣,没有扑棱,只有金属风暴碾压肉体的沉闷噗噗声。二十秒后,雷达屏幕重新干净,只剩下零星光点仓皇逃散。
薛羽的鼻尖贴着舷窗,玻璃上溅着几粒细小的血珠。他看着那片迅速被风吹散的血雾,目光像沉入深井。那些曾经在地面让他疲于奔命的一级变异兽、二级次元兽,在科技面前竟如此脆弱,脆弱得像纸糊的靶子。他忽然觉得左手攥着的“破军”左轮霰弹枪有些多余——枪管冰凉,沉甸甸的金属不再传递安全感,反而像一块过时的铁疙瘩。
“放松点。”林青递过一根烟,烟身在指尖一弹,过滤嘴上“中华”两字鲜红刺目。
薛羽接过,拇指在火机上“嚓”地一擦,火苗窜起,映出他眼底未散的血丝。他吧嗒两口,烟雾在机舱昏黄顶灯下盘旋,像一缕不肯落地的魂。烟味醇厚,带着淡淡的甜味,却让他想起医院里那些需要配给券才能买到的特供罐头——如今,烟酒成了上流阶层的标签,普通人连味儿都闻不到。
“林哥,我眯会儿。”他把烟屁股按进便携烟灰盒,声音低得几乎被引擎声吞没,“到了地点再叫我。”
说完,他竟真的侧过身,把脑袋抵在座椅扶手上,呼吸很快变得绵长。机舱里弥漫着火药、机油和血雾的混合味道,螺旋桨的轰鸣像永不停歇的鼓点,三百米高空之外,变异鸟群仍在更远的天际盘旋。可薛羽的眉心舒展,睫毛安静,仿佛躺在自家客厅的旧沙发上。
刘东瞪大眼,压低声音:“我靠,这也能睡着?”
张豹用胳膊肘捅了捅许灿:“上次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心大?”
唐可欣把耳麦摘下半边,耸耸肩:“他能在矿洞里背靠着Ω级裂隙打盹,这点噪音算什么。”
林青没说话,只是伸手把薛羽的枪套扣好,又把他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火光透过舷窗,在年轻人侧脸投下一道刀锋般的亮线。那道亮线里,隐约还能看见他左腕空荡——平安扣不见了,只剩一圈浅浅的红绳印。
直升机继续向北,机身偶尔因气流颠簸,薛羽的脑袋在扶手上轻轻磕一下,又滑回原位。他的呼吸与螺旋桨的节拍奇妙地重合,像一首无人听懂的摇篮曲。
机舱外,血雾早已散尽,晨光正从云层裂缝里倾泻,照在机翼的军徽上,像一枚崭新的勋章。
三小时后,正午的烈阳悬在风陵渡上空,像一枚烧得发白的铁币。猎隼-Ⅲ的螺旋桨在临时基地的混凝土停机坪上掀起滚烫的气浪,机舱门滑开,薛羽、林青、刘东、张豹、许灿、唐可欣六人依次跳下。热浪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警戒塔上的红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某种焦躁的倒计时。
换乘的轻型装甲突击车早已等在跑道尽头。六人把“逐日”外骨骼的合金箱塞进尾舱,车门合拢,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半小时车程里,柏油路渐渐变成碎石路,再变成被履带反复碾压的泥辙。路边每隔百米就有一块歪斜的指示牌——“风陵渡地铁·D线检修口”,箭头指向地底深处,油漆剥落,锈迹斑斑。
当最后一道铁丝网大门在车后合拢,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原本六米宽、四米高的地铁检修口,此刻像被一只巨兽啃噬过:钢筋混凝土的拱顶被整体切割成平滑的断面,裸露的钢筋闪着冷光;地面以上部分干脆消失,只剩一个巨大的漏斗形基坑。坑底,履带式挖掘机轰鸣着扬起黑尘,一辆辆八轮军用运输车排着队往外倾倒渣土和碎石,车斗碰撞声此起彼伏。机械小队的无人哨兵端着12.7毫米机炮,沿着临时轨道来回巡逻,红外激光束在尘土中织出猩红的网格。
林青走在最前面,臂章上的少校星徽被阳光照得刺眼。哨卡一道接一道,验指纹、虹膜、动态口令,数字闸门“嘀嘀”开启又合拢。每到一处,执勤士兵都会立正敬礼,林青似乎想解释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抬手示意继续前进。薛羽把帽檐压得更低,什么也没问——在军区,不该知道的